伯颜接过丫鬟手中的茶杯,轻轻抿了几口:“南方时疫,让老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晋王主动请缨前往,现在生死未卜,战王居然调查出,南方时疫是黎王一手处成的,为的就是引太子前往,为了一己私利,陷百姓于不顾,皇家子嗣怎可这般无状。”
他咳声叹气,朝中的局势不明朗,皇上有意保护晋王,而迟迟不下决断,他虽心系战王,却也清楚,皇上对战王的父子之情是真,君臣之意却是没有的,储君人选绝不会是战王。
黎王能作为质子放在北国五年,皇上从开始就没有将这个所谓的儿子放在心上,能将黎王抬举起来,不过是让他成为制约太子的一柄利刃罢了,黎王却野心勃勃,想要成为墨国的主宰,只是可惜了老百姓,只要不燃战火,他愿意躬身进退为墨国的安稳肝脑涂地。
三公子一早就洞悉父亲的心思,他虽不参与朝政,喜欢舞文弄墨,逍遥自在,但不能看着父亲肝肠寸断的难过样子:“父亲,不如去问问姑姑吧,姑姑这些年是隐居,却对朝中风云变幻揣摩出七八分的能力,若姑姑觉得是时候退隐了,我们一家人便回老家,种地养鸡,颐养天年也是好的。”
伯颜欣慰儿子能这般体谅他,当初儿子出生,如小猫一般大小,薄弱的身子好似秋日的落叶,是他们夫妻二人没日没夜的守护,才换来阳光潇洒顶天立地的儿子,他拍拍儿子的肩膀,“这些日子,为父总感觉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你没什么事情就在家里陪陪你母亲,外面的应酬都暂时推掉吧。”
静谧的夜,明月高悬,繁星点缀。鹰王妃凭窗而立,她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有了夜不能寐的状况,总是子夜时分才能勉强入睡,日上三杆都不愿起身。
暮色之中,恍惚间出现一人,斜眉如鬓,眸似星辰,鼻若悬胆。五官立体的犹如刀剑削刻的一般的一般,刚毅的侧面线条在月光的照耀下,似乎显得柔和了一点,愈发的吸引人。
不难想象,鹰王年轻时,该是何等貌比潘安的男子,鹰王妃有些意外,鹰王偶尔会来,却不会选在深夜,鹰王妃不急不许的将窗户合上,像是没事人般。
鹰王悠哉的倚着树干坐着,盛开的桃花中,他的身影与桃花一般散发着如火如茶的魅力,他从腰间抽出长笛,悠然的吹奏起来,笛声悠扬,缓冲了夜色的迷茫,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美感。
鹰王妃已然从屋内出来,向着这边而来,静静的站在与鹰王一米开外的地方聆听,面无表情,鹰王目不转睛的看着,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院中树上的桃花随着轻暖的春风飘荡飞舞,迎着晨起的雾色,小院内静谧如画,沉默许久的两人,如影随形,鹰王妃前面走几步,鹰王后面跟进几步。
“敏儿,我错了,当初的事情,事出有因,我是身不由己,却对你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但是,我说过,无论何时,鹰王府的当家女主人都只能是你。”
“看来她不回来?”鹰王妃淡淡的说出这句话,便坐在亭内的石凳上,望着水纹连连的湖面,夜色之下,水面显现出几分诡异。
鹰王鹰隼的双眸中盛满泪水,这么多年过去了,敏儿始终放不下:“我说过,她算个屁,我从未将她放在心上,我对她不过就是利用了,她就是枚棋子,让她去北国就是做探子的,现在北国皇帝怀疑了,她生下的十皇子也被皇室弄成了傻子,就连带那个所谓的八公主也死了,她现在过的比你惨,我们难道就不能放下嘛。”
“放下?我何尝不想放下,可我的母亲父亲因何而死,我和伯颜差点也命丧她手,我的婚姻何尝不是因她名存实亡,到了如此地步,你居然还说她活得惨,那是她咎由自取。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荣华富贵,肆意践踏他人的生命,现在遭报应了,这是天理不容。”
鹰王妃嘴角噙着森冷的笑容,慢条斯理的将腰间的玉佩摘下来放在石桌上:“拿回去吧,明日会上奏表,请皇后恩准我们和离,以后再不要出现在这里了,我厌倦了。”
“和离?你当初就是言辞凿凿要和离,若不是母后执意拦着,我恐怕连你怀孕生子都不知情,敏儿,我是孩子的父亲,你却生生将我们父子分开这么多年,你可曾想过,我做父亲的心情。”
鹰王妃不禁想起当初,她和弟弟伯颜秉持文人傲骨和清流门楣,并不打算入世家之门,更不要说是皇家,可命运就是跟她开了哥天大的玩笑。奇幻
她与鹰王不期而遇,她还出手救治于他,本以为是普通的将领,与弟弟有可能是同日出征的将领,怎么能见死不救,不曾想人是救过来,却恩将仇报,让太后以一纸赐婚的圣旨将她迎入了鹰王府。
往事历历在目,却又不堪回首:“时至今日,我还是觉得,我们的相遇就是不应该,我宁可今生从未遇见你。”
冷淡如斯的语气,如这暮色般将鹰王的生命中的阳光全部阻隔,毕竟,他是多么喜欢这个女人,他曾经发誓会用余生守护她,可母后为了夺帝位,将那个女人拉入阵营。
那个可恶的女人居然提出那般恶毒的要求,他不得已才与那个女人有了首尾,原本将事情捂得严严实实,却不想燕婷的出生还是将他所有的谎言揭穿。
“我不同意和离,你是我八抬大轿迎娶的妻子,即便恨我,将来与我一起归于尘土,封于墓穴的只能是你。”鹰王一阵风似的到了鹰王妃的面上,将她死死的抱入怀中。
“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敏儿,到时候儿子娶妻生子,我们含饴弄孙,我不再参与朝堂之争,我们平淡过日子。”
鹰王妃被鹰王强制拦在怀中不哭不闹:“不管当初如何,我们已然无法回头,何必给彼此哥念想,至于儿子,就让他过些安稳的日子吧,当初不让你知晓儿子的存在,不单单是对你的怨怼,更多的是不愿让儿子参与到朝堂的争夺之中,你与太后想要做的事情,我从未向外透漏半分。”
那是谋逆的大罪,皇上岂会留他们。鹰王妃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么多年夫妻间的恩恩怨怨就此打住,鹰王却舍不得放手,从始至终,他都是爱慕敏儿的,他一生都在为母后的宏图大志所无怨无悔的付出,唯独迎娶敏儿做正妃这件事,他是自己做的决定,母后哪里能不反对,敏儿当时被那个女人算计的失去双亲。
本就地位不高的五品官的父亲不在了,又没了母亲,那是大不吉,不要说皇室,就连平常的官宦人家都要忌惮几分的。
他求到母后那里,整整跪了一夜,那晚大雪纷飞,他如雪人般冻住于母后殿前,才让母后让步,不得已忍下了。
他至此便落下了天阴就腿疼的毛病,却从不抱怨,直到今日都不曾让民治知晓,就是怕她忧心,他舍不得让敏儿不开心,却因为一念之差,让敏儿痛不欲生十几年。
鹰王轻抚鹰王妃的发丝,闻着她青丝的香味,他在梦里魂牵梦萦的味道,“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敏儿,我们是夫妻,要做一辈子的夫妻,不要再质气了,我先回去了,过些日子,我会将燕婷安顿妥当,到时我接你会鹰王府,并对外严明燕婷的身份。”
泪水划过鹰王妃的脸颊,一滴一滴的落在石板地上,那个女人无用了,他就心急火燎的跑到这里来述衷肠,连带他亲手养大的女儿都可以不管不顾,这样薄情的男人,她不屑,可如今棘手的问题是,她要如何才能逃出生天,离得鹰王远远的。
黎王爷走到两个时辰,才让马儿缓过劲儿来,他们赶忙上马,向前奔去,现在回去,城门都关了,好在他是皇子,有通行的腰牌,现在朝堂的局势如何了,他不得而知,也心急如焚,恨不能长上翅膀飞回去。
月色的照应下,他们隐约间看到城门,快马加鞭,终于到了城门下,他拉住缰绳,马儿发出长鸣声,十几人身下的马儿嘶鸣声此起彼伏,城门上的人早就听到了,探出头了,黎王亮出身份。
城门在宁静的夜里发出沉重的闷哼声,随着他们的进入,陆战一带着锦衣卫瞬间将他们围住,从太阳初升便等到现在,若说心里没点生气是不可能,对着的是皇子,有气也没地儿撒,陆战一表情严肃,拱手一礼:“下官奉皇上之命,在此等候王爷,还请王爷莫要为难下官,毕竟我等也是奉命当差,出不得半点错。”
黎王端坐马上,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压抑感,陆战一很是不爽,他是鹰王的人,便是将宝压在了太子身上,居然被这厮给毁了,虽说皇子争斗不足为奇,可他陆战一的后半辈子全押在太子这边,岂能完全不气:“黎王殿下,您如今是代罪之身,这般目中无人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