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白微微揉着有些酸困的腰身,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浸出的汗水,本来白色的肤色,因着劳作的缘由,蒙上一层浅灰色,腿部的浮肿,让她走起路来颇为吃力,好在这些她都能咬着牙扛过去的。
托布儿顾不上她的抗拒,让两个婆子强行将她架起来,并大声呵斥:“你在这么折腾下去,你的孩子有个闪失,我看你到时候去哪里哭去,你有尊严,有骄傲,那又能怎样,现实就是这样,你即将临盆,没有稳婆,你这是第一胎,你可想过后果。”
上官白挣脱她们的牵制,“这是我的孩子,他的生死皆由天定,我不强求。”
“他若是有个高低,你这辈子靠谁去,你就成了真正的寡妇,没有任何依靠,族里不会容你,就连这少得可怜的一亩三分地都会被收回去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上官白经过几个月的独自生活早就洞悉,她沉默了。
托布儿上前拉住女儿的小手,手心的茧子再次戳痛她的心思,“放心,不去上官府,娘在附近给你租了个院子,丫鬟婆子都安顿好了,稳婆也等着了,你只管住着,出了月子,你若执意回来,娘不拦着。可月子落下病,以后你就难熬了。”
到底是母女,上官白默不作声,跟着上了马车。阿福诡异的跟了一段路,上官厌恶的瞟了一眼,便不再回头,那样不堪的一个人,居心叵测,怎么能是他的父亲,她就像吞了一只苍蝇,恶心的不行。
慕萱在战王府呆了这么久,经常偷偷的去观望染成。长矛最近总是恍惚的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们,倒是染青大大咧咧不甚在意。
染成自从上次慕青被行刺之后,变得深沉,心思更是匪夷所思,染青本就单纯些,就连经常跟在染成身边的长矛都猜不透了。
染成依旧每日去与慕青请安,聊些日常,还有就是悄悄的帮着慕青将几十车嫁妆暗地里换至成银票,便于随身携带,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带着慕青离开这里。
慕青不知晓染成的打算,她与大祭司的约定是要兑现的,黎王得到了惩罚,接下来,她就是想查清楚,慕容玲儿的男人是谁,转而言之,便是她的生父是谁。
夕阳如火,满天霞光。红光映在雕梁画栋,玻璃瓦上,映着迷人的光晕,仿若人间仙境,慕萱抬头看着,她已经很久不能这样自在的仰望天空,曾经的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如今却落得这步田地。
丫鬟的房间也分三六九等,慕萱算是负责杂活的,住的是十个人通铺的大房间,毫无隐私感。房间里,大家相互监督,慕萱疲惫的迈进去。
突然发现原本该热热闹闹的屋子,出奇的冷清,心里嘀咕,人都去哪里了,这个时辰不是开饭的时候,大家好不容易喘口气,换班,怎么会跑的不见人影呢。
门“嘎吱”一声被关上了,慕萱下意识的回身,冷言嬉皮笑脸的看着她:“八公主何时需要这么委屈了,奴才可有能未您效劳的地方。”
慕萱大惊失色,来人突然是敌是友不明,却能一阵见血道破她的身份,而且看着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冷言一改往日清冷的表情,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公主千金之躯,委曲求全跑到这战王府里来当丫鬟,奴才心疼的很,不如让奴才帮帮你。”
“奴婢觉得这位小哥是认错人了,什么公主,哪有那般落魄的公主,奴婢卑微之身,担不起小哥这般惊吓。”慕萱抬手摸向发髻上的银簪。
女人有时会拿那玩意当作反抗的武器,很多男人也吃过这个闷亏,冷言可是刺客出身,又善于刺探情报,机警敏感,怎会看不出慕萱的意图:“奴才将这里的人都支出去,要不,奴才带着您去给慕青公主请个安,或许您还能有格外的收获,倒是不用在这里侍候人了。”
看着冷言刺眼的笑意,慕萱的手颓废的垂下来,“说吧,你想要什么?”
“痛快,奴才就是来帮帮你,看你独断独行,来给你找个帮手。”
慕萱重新仔细的打量面前这个来路不明之人:“你与战王有仇,或是你的主子与战王有过节,想要借助我的手得偿所愿。”
“聪明,不愧是八公主,奴才就是图的这个。”
“那你打算如何帮我呢,听凭我吩咐,你被安插在这里多久了,看你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府里的管事或是小斯。”168书库
冷言笑得花枝乱颤,“奴才可没有那个福分,您该知道,您的母亲在嫁给你的父皇之前,可是有过男人的。”
这在北国朝中是个忌讳,因八公主的母妃得宠,大家都不敢提及,事实上,母妃确实并非处子之身进宫,皇上曾为此事耿耿于怀,慕萱就是被猜忌身份,因着她毕竟是母妃入皇宫不到九个月生下来的。
父皇曾经因此恼羞成怒,几个月都不搭理母妃,好在随着时光蹉跎,她的长相与慕青有了七八分的相似,与父皇也有三四分,才让皇上对母妃重新疼爱。
她也有了属于公主该有的尊贵体面,这些往事被慕萱视为耻辱,也是她一直憎恨慕青的原因之一,慕青是嫡公主,生下来集万千宠爱于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后呵护,皇上宠爱,就连文武百官看向慕青的目光皆是敬仰。
她记得有几次,去臣子家中参加宴会,有威望的老臣家眷对她的态度写满了敷衍,这就是差别,她就是要将慕青踩在脚下,让所有的人都看看,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你还有一个妹妹在墨国,其实你们都是北国皇室的公主,与你母亲之前的那个男人毫无关系,他不过是让你母亲在北国帮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探子。”
“她在哪里?”慕萱根本不是珍惜亲情之人,只是她太孤单了,太需要有个人能帮她一把。
冷言早就洞悉慕萱的心思,“她就是被鹰王府逐出去的燕婷郡主。”
是她,这位郡主可是未出阁就敢养着面首的人,刁蛮任性,嚣张跋扈,被太后下了圣旨,消去封号,贬为庶人,自生自灭的,这样的人无疑是累赘,怎么能帮到自己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燕婷虽然被鹰王府遗弃,可是燕婷这些年攒下的贴己不少,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好在你们是一母同胞,燕婷郡主当年也是很喜欢战王爷的,据说被战王爷当堂拒婚,伤心了好一阵子。”
冷言看着火点起来了,赶紧加把柴:“想要得到,就待不择手段,否则,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阵儿风儿带着清新的空气吹进来,慕萱才发现人已经不知所踪,不管他是谁的人,燕婷手里的银两都是她急需的,能否争取到燕婷,她就要费些心思了。
天色刚晓,晨曦的雾气还未散尽,古朴的小镇美仑美艳,一派安宁祥和的氛围,晋王拦着晋王妃的腰身,两人一起坐在秋千架上,慢悠悠的来回荡着。
“我不想走了,在这里买上几亩地,盖上一院房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带着孩子们,欢快自由的奔跑在这片土地上,多好。”晴儿喜欢这里,晋王便在这里停留了三天,其实,这里离京城只有一天的路程。
父皇催促的圣旨都下了三道了,可他丝毫都不想回去,就如晴儿想的那样,田园生活,亲情之乐,再好不过了。
“若是能把母后接来就更好了,可惜,我们做不得主。”语气里满满的凄凉,晋王将她拥入怀中,晴儿的青丝披散着,划过晋王的脸颊,痒痒的。
八王爷可没有这么的多愁善感,他自小就冷清惯了,即便和晋王兄弟情深,多半都不拖泥带水。
启程的马车载着他们离这里越来越远,墨宝骑着马,与八王爷的马头错了一步,不敢逾越。
八王爷回身询问:“你们主子以往可不这样,看来四嫂果真厉害,将四哥的性情都改变了。”
墨宝恭敬的回复:“八王爷,奴才倒觉得,晋王爷如今甚好,知冷知热,人爷变得蓬勃-起来,蒸蒸日上的日子,终究是有滋有味,等到八王爷自己个儿娶了媳妇,自然就通透了,到时候再品味老奴的话,就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墨宝一生未娶妻,衷心于晋王,大家有目共睹,他那四哥打岔,却选了墨宝,当真是看错了,撇撇嘴,一副不敢苟同的模样,将一向严肃的墨宝都给逗乐了。
晋王今日起的有些早,这会儿在车里坐着,困意袭来,迷迷糊糊靠在晴儿的肩头,稍稍睡着了。
流珠的在马车里时不时掀开车帘,向身后跟着的马车张望,不出意外傍晚就会抵达京城,她大胆的将世子爷安顿在了小斯的这辆马车里,毕竟世子爷面生,多少会引人瞩目,晋王府的小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明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这辆马车很普通,两边都是凳子,供人落座,其他都很简陋。世子爷当了多年的江家二公子,生活无忧,极尽精致,这次出门倒是体会了出门不易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