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薄的春衫迎风而立,风吹起他的发,迷了他泛着血丝的双眸,唇越发的雪白,挺立的五官,因失魂落魄,憔悴不堪。
八王爷就止步于这片墓穴之前,这里埋葬着他的外祖父一家,足足上百口人,那一夜无休止的厮杀,血流成河,不过就是想要斩断他的后路,而后将他置于死地,再无人出来为他鸣不平罢了。
一壶清酒,几碟点心和果盘,贴身的侍卫在燃烧着纸钱,他默默的站着,迎着傍晚的风,呜呜而过,仿若是亲人的低鸣。
晋王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并没有打扰他,人在悲伤的侍候,还是让他独自呆着为好。
晴儿车马奔波了一天,晋王将她安顿好,凤栖宫一切准备妥当,母后的悉心照料。都让晋王很是放松,他扬鞭迎着咧咧春风,呼啸而来,八弟这些年压抑在心中的郁闷,该是发泄一下了。
晴儿吩咐流珠将这次买的几样精致的首饰取出来,拿着去了皇后娘娘那里,“累了,就睡一会儿,到家里,咱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要说晋王这个丈夫,对她是百般呵护,百依百顺,连带皇后这个婆婆都是慈眉善目,恨不能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母后,这是我们在南方给你选的几件首饰,样式看着新颖些,材质自然没有父皇送的贵重。”
皇后贵为国母,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不要说金银珠宝,就是金山银山怕也撼动不了皇后深入骨髓的贵女形象。
“好好好,只要是你们选的,母后都喜欢。”皇后笑逐颜开,将一支别致的金钗斜插入发髻,凤儿将一面铜镜递过来,皇后端详很久,“嗯,还是晴儿的眼光好,母后以前那些钗子都不如这支。”
晴儿起身,乖巧的帮着皇后将耳环换上,你还别说,看伤果真精神了很多,或许不是首饰的功劳,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
“这兄弟俩去了哪里,天都黑了,还没有入宫,刘嬷嬷,你去问问,让人去宫门口守着,别让宫门关了,将他们兄弟丢在门外面了。”晴儿笑着打趣,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哪里能认不得回家的路,更何况,他们都是王爷的身份,宫门的侍卫,不会胆大包天的将他们关在外面。
皇上在侧殿批阅了许多的奏折,抬头时,屋内都一片明亮,十几盏宫灯将殿内照的灯火通明,门外的小火炉上烹饪着茶水,陆公公端了一盏茶进来。
温度正好,皇上确实时渴了,居然一口气就喝完了:“两个人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吧?”
“已经到了宫门了,这会儿正往里赶了。”
“说起来,老八这些年爷却是不易,是朕这个做父亲亏欠了他,当年的事情,朕疏忽了,太后和鹰王咄咄逼人,朕气馁了,才让老八痛失亲人。如今大局已稳,几个孩子都长大了,朕也该将这段孽缘肃清了。”
陆公公心里咯噔一下,皇上这是要开始对付太后了。太子出事,皇上心中的怨念,不过是觉得在墨国境内让太子受了重创,有伤国之体面,对于太子的生死,皇上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场无缘由的刺杀无疑也是帮到了皇上,太子的大势已去,就定然决定了太后的结局,再无傀儡可用了。
鹰王对墨国还是衷心的,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鹰王都会誓死效忠,相对于太后,鹰王还算可留。
“皇上英明,这么多年的隐忍是值得的,想必到了那一天,八王爷会体谅你的难处,父子哪有隔夜仇,都是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的孩子,自然是淳厚善良的。”
皇上很是喜欢有人赞扬皇后娘娘,那是他一生的挚爱,也是风风雨雨陪着他千难万险闯过来的人:“皇后对孩子们的循循教导,朕放心。”
晋王与八王爷并驾齐驱,在这皇后之内,或许只有他们能这样肆意妄为的策马而行,太子坐在高处,听着马蹄落地的哒哒之声,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利刃,狠狠的戳在他的心上,苦涩带着阴冷的狠绝,让他笑得有些阴森恐怖。
冷言推着轮椅,这样的太子于他越来越陌生了,“晚上起风了,该回去了。”18
太子转动轮椅:“燕婷那边安顿好了?”
“嗯,一切按照太子爷交代的去办,慕萱是妒火攻心,对于七公主恨意已久,倒是能成为我们这次对付战王府的导火索。晨曦楼那边像是做了出格的事情,鹰王亲自下令,查封了晨曦楼,而且重金悬赏晨曦楼的人头,凡是能拿到晨曦楼里杀手的人头,见一颗五百两银子,凌睿智的人头据说开价十万两。”
冷言一身月白长衫,英姿飒爽,越发显得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气质霸道精悍,沉稳内敛,宛如钢枪,太子看着,他若是接替冷少臣,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世道更古不变的定律,凌睿智算计不成,反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想必这会儿该躲在某个角落里哭了。”太子迎着月色的清冷,发出低低的笑声。
“让冷门的人权力搜寻凌睿智的下落,鹰王叔这些年待孤不薄,这件事情上孤不能袖手旁观,备上两份礼物,送去鹰王府,给两个表弟道喜吧。”
鹰王府笼罩在夜色中,兴许是大喜过后的晕厥,鹰王妃沉沉的睡着了,御医看过,说是无大碍,需要静心休养。
鹰王领着两个儿子去用膳,大家各怀心思,故而这顿回来后的第一次团聚,就有些冷清,鹰王放下碗筷:“为父上了折子,不出几日,你们的名字就会列入皇家族谱,涵儿是长兄,亦是府里的世子,涛儿的婚事初定,后面要忙活的事情还多些,明日为父会与你们的舅舅伯颜商量,让伯颜夫人暂时到府上帮忙,你们的母亲身体好些了,就会帮着涵儿商议婚事。”
鹰王将目光投向墨卓涵,“你可有心意之人,若是有,只要对方家世清白,人品尚佳,至于家世背景,为父不做考虑。”
于皇家子弟,能将正妻的家世背景忽略,可见鹰王对这两个儿子的宠溺,墨卓涵摇摇头:“还不曾有心仪之人,一切听凭您安排吧。”
回鹰王府不在墨卓涵的计划之内,让他始料不及,那个绣着慕容的荷包,让他心中多少有些狐疑。
凌睿智风风光光活了这么多年,像这般的狼狈还是首次,短短半几个时辰,晨曦楼培养出来的顶级杀手死了三个,中等卫士死了十几个,就连一些跑腿的小喽喽都被人拿去领赏银了,一时间,晨曦楼的门人人心惶惶。
云裳拖着手中孩子滴血的长剑,发髻因着打斗有些散了,簪子早已不知去向,跟随在凌睿智身边的十几个人,丢了一半:“师兄,鹰王这是要赶尽杀绝了,你到底是做了什么?”
晨曦楼是出卖情报,也作些杀人的勾当,但是要看买主的背景才敢肆意而动。这次凌睿智居然在毫无退路的情况下将鹰王给得罪了,当真是连累了晨曦楼。
凌睿智灰头土脸,经历了鹰王府侍卫的几次围剿,早已精疲力尽,此时想来,他是被八王爷暗算了,他派出去的人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出手,一旦出手,鹰王就会将矛头指向晋王,哪里还有功夫管他,等到事后反应不对时,战王的根基已稳,谁还能撼动晨曦楼。
他愤怒的将手中的兵刃摔在地上,恨不能将八王爷碎尸万端,最恼人的是,到了如此地步,他就不相信荣贵妃没有得到一丁点的消息,毕竟鹰王此次可是动用了大批的军队,宫里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个可恨的女人,利字当头,就不用在意他的生死了嘛,还有战王,他追随战王多年,即便是出手帮一把,伤筋动骨又如何,难不成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鹰王派来的人都在哪里堵截咱们?”
身边的人出去了一会儿,“主上,我们出京的三条路都被堵死了,从人员配置上看,太子将冷门的人都派给了鹰王。
若说将士,他们都是循规蹈矩,听命而行。可冷门的人,一旦放出来,便是有不达目的不罢手的号令,不管用何种办法,只要达成所愿即刻,故而冷门的人,阴损的招式比比皆是。
”可是回去的路,却只有鹰王府的巷子口布置了重兵把守,其他的道路皆是通行的。”凌睿智陷入迷茫,鹰王绝对会考虑到他们回京,定会报复,只有前堵后追,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却偏偏要给他们留条后路,这不像是鹰王的做派,难不成还有人再算计他们,他忽然又想到了八王爷,那个毛头小子,真有这份能耐。
云裳又渴又饿,这里四面透风,随时有可能被人发现,将他们群起而剿灭。官兵们的武功不好,却架不住对方人多,驽箭手齐发,他们就是被射成刺猬,也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