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墩自小就酷爱学习,自从入了学堂,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学堂的先生也跟他们提过,若是能将胖墩送到城里好点的书院,前途定是光明一片。
可他们人穷志短,能缩衣节食让胖墩读书,已经是极限了,更别说去宏远书院了。
胖墩握着馒头的手紧了又紧,“木官人,胖墩日后发达了,绝对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以后就称呼姑父,什么官人,听着别扭,以后住在一块了,别那么生分,冬哥,你就称呼我妹夫就行。”
几个人寒暄几句,大家边说边聊,刘氏这顿饭吃的格外舒心,两家人吃了饭,收拾妥当,就坐着马车往回去。
来时,车内人不多,回去就显得有些拥挤,木宁军暗下决心,等拿到第一笔银子,就要换个大点的马车才行。
院子还算干净利落,墨娘和刘冬将家里搬来的被褥拿进去,锅碗瓢盆索性不多,一家人觉得这才像个家,五间房子,一间给刘氏,一间他们夫妻住着,一间胖墩的卧房,另一间是书房,还有多余的一间堆放些杂物,厨房虽小,比起他们以前那个家强度了。
木宁军带着木刘氏和孩子回到了隔壁,关上院门,木宁军用眼神示意,回屋再说。
跳动的烛火发出明亮的光芒,木宁军抬头,木刘氏闪身进来,孩子都睡了,她关好院门,熄了灶台上的火。
“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将隔壁的院子买下来了,这样花销就太大了吧。”
“张婆子那个人跟在木家祖母身边久了,依然学会了她的尖酸刻薄,到了这把年纪若是指望木家祖母给她养老,就是异想天开了,以前墨娘他们日子不好过,张婆子不会动歪的心思,若是让她知晓,墨娘他们的生活红红火火的,她还能坐的住。”
木宁军将账册放到一边,吹灭了烛火,拥着木刘氏躺下:“刘氏心思善良,若不是被逼急了,断然不会去出手,倒是墨娘对张婆子怨念颇深,利用得当了,我们就是事半功倍。你放心,我会一直照顾他们,不管将来事态发展到哪一步,我但凡能过得去,都不会丢下他们。”
夫君的为人,木刘氏还是清楚的,这些话不会作假,想着与其让奶娘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倒不如换种活法,总归是木家祖母有错在先,张婆子为人龌龊。
一夜无话,东方刚见鱼肚白,院墙隔壁传来劈柴的声音,木刘氏梳洗后,赶忙去做饭,墨娘就站在院墙梯子上,将几张热气腾腾的烙饼递过来,“妹子,快接着。”
在木宁军一再要求下,他们的称呼更加亲近了,“怎么起的这么早?”
“胖墩要去书院,不能迟到了,妹夫昨日说,让冬哥用马车送他过去,我就寻思着早起会儿,做好了饭,让他们带着路上吃。”墨娘浑身充满了力量,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我去给你那些银子,给胖墩带上。”木刘氏转身往屋里走。
墨娘担心声音大了吵醒屋里的人,“妹子,昨个儿妹夫给了五十两银子,说是出了交给学院的束脩,余下的让胖墩买些笔墨纸砚,这些足够了。”
冬哥满脸笑容,胖墩更是神清气爽,父子俩坐在车上吃着烙饼,往书院的方向赶去。
木家祖母这几日着实憋屈,木家的丫鬟婆子吃喝都需要开销,这下子银子像流水一般就花了出去,她不竟盘算起缩减开支的问题,身边的丫鬟婆子好像是多了点。
张婆子提心吊胆丫鬟年纪小,放出去,还能寻个婆家,或是再去其他大户家里当奴婢。可她是一把年纪了,傍身的银子又少,连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都买不起,日复一日的老去,连个肚子都填不饱的。
屋漏偏逢连阴雨,木家祖母昨日晌午不知怎么的非要去院子里待会儿,这下可好了,受了暑气,晚上就闹腾上了,请了大夫,扎了针,开了几服药,这又是十几两银子。
木侍郎又来了书信,大抵是她走时留下的银子不够用,让她通过钱庄即刻汇过去五千两。
木家祖母躺在床上,嘴里哎呦哎呦的喊着,心里跟割肉似的疼,五千两银子,那她要攒多长时间。
张婆子将放银票的匣子拿过来,木家祖母哼哼唧唧半天,还是将匣子打开,取出五张一千两的银票,交给张婆子,你去钱庄,将这些钱给老爷汇过去,路上让车夫注意点,带上两个小厮,小心点。七号
京城之内,还无人敢当街拦路抢劫,在说,京城繁华之地,区区五千两,还不够达官贵人家里一顿宴请的银子,谁会盯着她们,张婆子心里耻笑,嘴上却不敢多言,卑微屈膝的将银票贴身放好。
张婆子跟着木家祖母多年,很少在街上闲逛,一来木家祖母刻薄,很少不给下人们放假,尤其想她,连个家都没有,就更不用出去了。二来,银两太少,她是死契,木家的家生子,这辈子只要主子不给恩典,是要老死在木家的。
眼下看着,木家祖母是不会让她享这份清福的,她要赶紧想辙,否则到了那一天,就要流落街头了。
下了马车,一入钱庄迎面走过来的男子,很是熟悉,她略微思索,拉住一个伙计,塞给她一把铜板:“我老婆子老眼昏花了,刚才过去的那个是刘冬嘛。”
伙计掂量手里的铜板,满脸堆笑,拉着她到了角落,四下看着无人,才压低声音,存单上是写着刘冬二字。
“存单”张婆子更加来了兴致,“这位小哥,不瞒您说,刚才那个人欠了老婆子的钱,要了好几次,他都说没钱,老婆子求你给个口信,他存了多少。”说着,忍着心疼,又拿了十几枚铜钱塞给伙计。
伙计眉开眼笑,谁跟钱有仇呀:“婶子,我也是觉得您可怜,这是店里的规矩,您可千万不能说是我告诉您的。”
“看你说的,你都帮我老婆子到这份上了,老婆子感激还来不及呢。”
“他存了一千两,而且这是第三次来了。”
张婆子楞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干什么,看着日头时辰不早了,跑到柜台上,将汇票弄好,转身上了马车,思绪却始终停在刘冬那身穿着和伙计说的存单上。
木家祖母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四个大丫鬟,留两个去两个,至于去哪两个,她还在斟酌,房里的婆子,也只留两个。
张婆子回来就觉得大家怪怪的,早上出去那会儿,可没有这么压抑的气氛,几个大丫鬟凑到一起小声嘀咕,对于她们而言,是去是留都无所谓,一来木府大不如前,没什么可留恋的。再则,她们贴身伺候老夫人这几年,情分是有的,顶多就是给了身契,出去嫁人,少了份贴己,可她们年龄到了,都是要嫁人的。
几个婆子就没有她们这么乐观了,都到了这把年纪,在木府是倚老卖老,不会干什么脏活重活。可出去了,媳妇儿子可不一定会让她们在家坐享其成,于穷人家而言,多一张嘴吃饭,那可是大事。
她们若是再换一家,那些脏活累活多半都是她们的,唉声叹气半天,终究决定命运的是木家祖母,几个婆子打起精神,更是献媚溜须拍马,逗得木家祖母,眉眼都笑得睁不开了。
张婆子干着急使不上力,平时,她就只管银两和首饰,虽然是木家祖母的心腹,却很少近身伺候,现在一对比,她被打发的可能性倒是最大的。
刘冬将还没有捂热乎的银票给了木宁军,“妹夫,这几次存钱都是我的名字,不大好吧。”
“有何不妥,我们都是一家人,我现在生意刚刚有了起色,能做稳,做大更好,若是不能,有个闪失,这些钱在你的名下,你倒是拿出来给了你妹子,外人不知道,她们娘三不至于受穷挨饿。”
细想,还是妹夫思绪周全,刘冬是庄稼汉子,本就单纯,也不做深处想,吆喝着,架着马车拉着木宁军往回走。
木宁军挑起帘子,看着不远处木家的马车,嘴角滑过一丝笑意,张婆子还真的来了,看来八王爷果然是给力的。
车子驶过宏远书院,木宁军将事先买好的水果提出来,让冬哥给胖墩送过去。
其实,木宁军有自己的打算,胖墩不但好学,而且天资聪慧,再有七八年就要参加秋闱,若是入朝为官,与他亦是助力。
他的两个儿子年龄尚幼,只能去学堂,能不能入了宏远书院,还要看以后的学习能力和天分。
倒是冬哥很是不好意思,又让他颇费了。胖墩在书院里,人缘很好。出身不高,却很勤快,和他同住的同窗,都不用伸手,早上一睁眼,住的院子收拾的很干净,就连院子里唯一的水缸已被胖墩装满了水。他们的洗漱用具,需要的热水,胖墩都准备妥当,多省心呀。
书童在宏远书院是不允许带着的,一切个人事务,除却做饭,都要由自己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