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赵凌一行人已经到达了岳州附近。
岳州毗邻济州,这次济州大灾,一时之间岳州境内涌进了无数灾民。
好在岳州州府还算是个仁善之人,眼看着大批灾民无处安置且形状凄苦,也没似其他官员那般将灾民们哄撵至城外;而是派出了大批人力安置灾民,只可惜,纵然岳州州府已经拿出了十二万分精力来应付这场突然而至的灾情和灾民。
但毕竟岳州近些年来也并不算富庶,州衙中的粮食不出半个月就被发放空,眼看着灾民还在源源不断的涌来,岳州已经极难支撑眼下严峻的情况。
偏偏在这时,灾民中有不少刁民还起头闹了事,先是结伙抢了几个商户粮店,到后来甚至还敢闯进殷实百姓之家为非作歹。
此事一传到岳州州府的耳中就被引起了重视。
要知道,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虽说大家都十分同情这些背井离乡的灾民,愿意伸出友善之手帮助;可是,不难保证这些人当中不出现一些歪瓜裂枣。
每次地方遭灾,总会有些作恶之人纠结无辜百姓一起闹事,严重的时候更会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乱事,不得不逼得朝廷派兵来镇压才能将这些消停。
眼下,眼看着又有心怀不轨之人妄图借着这才灾情想要闹事,岳州州府自然早早就吸取了前车之鉴,大力派出衙役抓捕那些闹事之人。
可奈何那些贼子也十分狡诈,如地痞流氓一般到处流窜。
岳州州府一面要安置无辜的灾民,一面还要抓捕借着灾情闹事的贼人,日日殚精竭虑、忧心忡忡,就这样不出数天时间,便病倒了。
眼看岳州将要群龙无首,恰在这时,赵凌一行人却是赶到。
赵凌等人被安置在岳州的驿馆之中,接见了拖着病躯前来迎接的岳州州府韩放。
对于韩放此人,赵凌已经在来的路上将他的义举打探的一清二楚,所以,看见韩放面容憔悴的跪在地上请安,就忙示意云霄将其扶起;往日总是冷肃的眼神此刻也带了几分温和。
韩放没想到赈灾钦差会这么快就来了,而且此次的赈灾钦差还是当朝三皇子煊王;当场便激动不已,连声叩谢皇恩。
赵凌对韩放的印象很不错,所以也不打算拿出自己王爷的身份来压制他,而是尽量和颜悦色,道:“本王听说岳州收留了大批的灾民,不知眼下这些灾民被安置在了何处?地方州衙可能应付?”
韩放虽说是个文官,但多少也了解一些京中的情势,晓得这当朝的三皇子乃是真正的行伍出身,虽说常年带兵打仗,可这些年来在朝堂上的表现却也是不俗。
所以,面对赵凌的提问,他也不敢含糊,尽量让自己表达的浅显易懂又详细准确。
“回王爷的话,自济州遭灾之后,岳州就涌现了大批灾民,起先每日大致以千人为计,可是渐渐随着灾情的严重,城中一日之内涌进上万人的灾民也是有的。”
“我岳州近些年来虽说无甚大灾害,但因为岳州的土地贫瘠,百姓们也只是能简单的糊口,州衙之中的存粮并不是很多,随着灾民的日渐增加,现在州衙内的粮草已经被搬空;灾民被下官安置在城北,那里设置的有粥棚,也向部分身体孱弱的灾民发放了被褥。”
“只是眼下,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王爷刚来,可能还不知,现在已经有小股的刁民在岳州境内流窜犯案,已有不少商户和百姓受难遭殃,最头疼的是这些天还有大批灾民涌入城内,城中已经饱和,无力在安置他们,下官又不忍心将他们驱逐至城外,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说到这里,韩放带着病气的脸上就露出不忍之色,跪在地上就向赵凌叩头道,“王爷是奉旨前来的赈灾钦差,还请王爷可怜这些失去家园、亲人的灾民们,给予他们温饱,让他们有一席安身立命之处。”
看着跪地不起的岳州州府韩放,赵凌神色严峻,沉默陷入神思。
云霄走上来再次搀扶起韩放,宽声安慰与他,“韩大人请放心,我家王爷既是赈灾钦差,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灾民们再流离受苦;此次我等出京,已经带来了大量的粮食谷物,定能让岳州和济州的灾民们得一温饱。”
听到云霄这么说,韩放几乎是立即喜极而泣。
果然,他听到的传言真是一点也不假,很多人都说,这三皇子是个沙场杀伐之人,不见得有几分仁慈之心;可是他也听到一些从京城传来的小道消息,说三皇子赵凌虽是个面冷的,可心地确实不错。
今日看他身边跟随之人都是如此彬彬有礼,可见这次岳州和济州都要有救了。
赵凌此刻沉默着,正是在思考着韩放刚才的话。
正如韩放所讲,城中涌进大批灾民并不是最头疼的,真正头疼的是有人居然又趁着大灾想要闹事。
往年地方受灾,总是有些心怀叵测之人纠结无辜百姓与地方府衙正面冲突对抗,有几次甚至连朝廷都惊动了,直接派了重兵前来镇压。
事后才知道,真正该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大量受害者却依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百姓;眼下,这样的苗头又有在岳州出现,不难想象,此刻连岳州都乱了,百里之外的济州又该是怎样的一副乱象。
想到这里,赵凌就忍不住伸出手按了按蹦蹦跳的太阳穴,直接开口问韩放,“那些带头闹事之人,你可抓住了一些?”
韩放一听煊王直接开口问这件事,也不敢怠慢,立即回复道,“下官是抓到了几名,这些人当中不少都是些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他们的家乡遭了灾情,如今背井离乡、食不果腹,骨子里的劣根性就又冒了出来,甚至还存了想借着这次灾情发笔横财的天真想法,这才敢动手去抢商户,去伤害无辜百姓。”
赵凌蹙着眉,问,“那些人关押在何处?”
“下官将他们关在牢中,王爷可要亲自审问?”
“不必,若是方便,还请韩大人将这些人交给本王,本王自有法子来处理。”
韩放虽说是岳州的一州之府,但跟赵凌的身份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眼下赵凌亲自开口要人,他自然不敢阻拦,立刻开口应下。
赵凌扫了眼韩放布满疲惫和病色的脸,语气柔了几分,道:“如今,本王既然已经来了,就会替岳州和济州做主,大人身体有恙,当好好疗养才是,接下来的事情,大人尽管交给本王来做。”
韩放听出赵凌关心他的意思,激动的差点流下泪来,赶紧开口道:“下官不敢言苦,王爷奉旨赈灾劳苦功高,王爷若是有什么需要下官,尽管可向下官开口,鞍前马后,下官定会全力以赴。”
听到韩放的回答,赵凌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他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后,就让云霄将他送出去。
韩放前脚刚离开,楚星月后脚就从房内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如今出京在外,比不上在京城王府中的逍遥日子,楚星月也不会再花费大量的时间来打扮自己。
只见她身着一身上等的苏杭云锦长裙,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垂直腰侧,只是简单的盘了几发髻,发间扎着粉色的丝带;精致的眉眼不染丝毫青黛,似雪般的肌肤也不抹分毫胭脂,就这样素面朝天,却没想到,这样显得更加灵气逼人、绝色天成。
看见楚星月走出来,赵凌看着她绝美的面容晃了晃神,快步迎上前,将她半拥在怀中,语气一扫先才的清冷,尽是温软柔和,“你不是说坐马车都快要坐吐了吗?为何不在房中好好休息?”
楚星月并不隐瞒赵凌,直接开口说道,“咱们刚一进岳州,我就看见街面上虽有人影,可大多数人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不是说只有济州遭了灾吗?为何连毗邻的岳州都是这样一副萧条的景色?”
赵凌扶着楚星月坐下来,将刚才从韩放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她。
楚星月听的专注,最后说出自己的看法,“这个韩知府虽说是个难得的好官,可也不难看出他有几分妇人之仁在里面。”
赵凌微微含笑看着楚星月,侧眸凝视着她,那表情分明写着要听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楚星月也不客气,说,“济州与岳州相邻,守望相助的确是应该,可是我们在帮忙的时候,也要学会量力而行。岳州本就贫瘠,就算是将整个州衙的粮仓都打开,至多也只能养活一两万的灾民,可是韩放也没有考虑这么多,只觉得百姓受苦,心情沉痛,一味的打开城门让受灾百姓进来;可却不知,若是受灾百姓进了城没有果腹之物,他们该怎么办?”
“岳州本平静祥和,岳州的百姓也还算安居乐业,他们招谁惹谁了,突然之间城中出现了这么多灾民,有些灾民甚至心怀叵测,冲到家中就又抢又夺的,连性命都遭到了威胁,他们难道就不无辜吗?”
“所以我说,韩放此人有些妇人之仁,做事拖泥带水;我能够理解他想要救人的决心,可是他现在灾民没有安置好也就罢了,连岳州的治安也出现了问题;幸亏他在岳州还算有威望,岳州的百姓也没有跟他闹上,但长此以往,不难保证岳州百姓会心生不满,生出要将灾民撵出岳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