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嫣然因是天子宠妃的缘故,所以很多时候就算是来泰安宫面见天子也不用通传。
只要自己通过侧门走进殿内面见昭和帝即可,所以今日,在她知道姜氏来找昭和帝之后,她用了最快的时间赶到了泰安宫。
只是到了泰安宫前,她长了心眼,并没有惊动他人,而是只身一人通过侧门走进了大殿,躲藏在殿内的一张富贵牡丹琉璃屏风下,借由纱帐遮挡着自己娇小的身躯,偷听着殿中正在激愤言辞的二人。
虽说,她早就知道昭和帝是不喜欢姜氏的,可是至于为什么不喜欢,就连后宫中的不少老人都不太清楚;而直到今日,在亲耳听见昭和帝说出原因后,她才恍然明白。
原来,在昭和帝的心里藏匿着对姜氏如此多的不满和愤恨。
原来这个坐在高高在上天子之位的男人,却是从来都不稀罕这人人羡艳的尊贵,他希望自己活的像个普通人那样;有自己的亲人,有自己的爱人,有疼爱的孩儿。
可是,这些对寻常人来说最简单的愿望却成了他这辈子永远都无法得到的幻梦,因为他的亲人,他的爱人,全部都被姜氏给摧毁了。
可以想象,这些年来昭和帝该是有多痛恨姜氏,如果不是为了顾及姜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恐怕他早就将姜氏这个恶毒的女人打入冷宫或是赐下一杯鸩酒了吧。
听到这么大秘密的周嫣然用手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嘴,娇小的身躯无力的靠在身后冰凉的圆柱上,控制着自己千万不要在这时候喊出声;不然惊动了这殿中的二人,恐怕她不会有好下场。
而姜氏,在听到昭和帝亲口说出让她绝望的话后,脸上的悲苦渐渐被一种阴沉的癫狂表情所代替。
她脚下不稳的朝着身后倒退了两步,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出清脆的声响;配合着她从喉咙里发出的叽叽咕咕的笑声,让人犹如听见鬼魅吼叫,心里阵阵发毛。
距离姜氏站的最近的昭和帝却是并不意外她会变成这样,反正她更丑陋的模样他都见过,又不在乎多见几次她惹人嫌弃的样子。
“臣妾现在总算知道,原来在皇上你的心里,是如此厌恶着臣妾;你明明知道臣妾想要什么,可你偏不给,明知道臣妾最痛恨什么,你却又要偏去做;赵祁,你就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着我。你知道我不喜欢杨蕊那个贱人,你为了她差点连我的皇后之位都剥夺;你知道我想要得到太后这个位置,所以你故意让我放松警惕,实则却是在暗中栽培那个贱人的儿子。你不是不想理储君,你是不想立我的儿子为储君,你想将太子之位给杨蕊的儿子,你想让赵凌坐上皇帝的宝座。”
看着姜氏歇斯底里的样子,昭和帝的脸色再次恢复平静淡然:“你说了这么多,有一句话是说对的,姜蔷,朕的确是不能让你如意;但是,还有一件事你一直都搞错了,煊儿不是你的儿子,他是朕的儿子。至于你,没有孩子。你我夫妻近三十年,你何曾为朕诞生过皇子和公主?所以姜蔷,不要再说煊儿是你的儿子,朕的儿子几乎差点要毁在你的手里;你就当做是对他的怜悯,不要再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因为你而受累了。”
如果说姜氏这一生有两大败笔的的话,第一大败笔就是曾经输给杨蕊,那个第二大败笔自然就是无法像个正常女人那样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
所以,当昭和帝亲口说出她这一生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时,姜氏脑海深处最紧绷的那根线;‘嘣’的一声,断了!
“不!不!煊儿是本宫的儿子,他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养育了他,本宫是他的母后,你不能破坏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看着形容已经癫狂的姜氏,昭和帝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她颤抖不止的肩膀,眼神直逼着她,道:“既然你今日来找朕是要追求一个明白的,那朕也不瞒着你了;朕的皇后啊,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吗?朕有九个儿子,这九个儿子都是不同的女人为朕生的,她们都能为朕诞下皇子,你可知为什么就不能呢?”
姜氏霍然睁大眼看着昭和帝,隐约间她感觉到,接下来会有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震惊消息正等待着她。
昭和帝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姜氏耳间的耳坠,看着那金光耀耀的坠链,残忍的、轻轻地笑出声:“那是因为朕在每次跟你欢好后,都会要人悄悄地在你的饭食里放点东西;那东西其实并不是什么杀伤力极强的毒药,自然不会要人性命;只是那东西有些寒凉,女人吃多了渐渐地就会失去生育的能力。所以说姜蔷,就算你吃再多的药,拜再多的菩萨,你都不会当母亲,因为从朕在知道你是个什么人之后,就剥夺了你成为母亲的权力。朕的孩子,你不配孕育,朕的天下,更不会交到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手中。你姜家权势滔天又如何?你姜蔷擅弄权术又怎样?姜家之人无法诞下赵家的血脉,眼前的富贵荣华对你们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你们将一切机关都算尽,可却漏了这最最重要的一点。”
看着昭和帝眼神里的愤恨,瞧着他嘴角勾出来的无情,姜氏只觉得双腿发软、双眼发晕,真没想到,她这一生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却是被自己最爱的人无情的剥夺走了。
而她呢?
还傻傻的在自己的身上找问题,吃了那么多苦不堪言的药,跪了那么多菩萨与佛祖,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失望绝望了,可没想到最后,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自己最心爱的男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姜氏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再也顾不上一身的气度与仪态,冲上来就紧紧地抓住昭和帝的衣领,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往外流,“赵祁,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是你。”
多年来一直不被外人知晓的真相就这样被昭和帝说出来,难怪会将姜氏逼疯到这种地步。
此时此刻,眼前这两个人哪里是曾经恩爱有加的夫妻?一个恨不能对方永远都不曾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而另一个却在知道全部的真相后,将昔日所有的爱都变成了怨,恨不能将自己这些年所承受的苦全部都还回去。
看着崩溃大哭的姜氏,昭和帝抓紧了她的手,看着她哭的红肿脆弱的眼睛,多年来一直压抑在心里的那口愤怒和痛恨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纾解。
“姜蔷,你现在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痛欲死的感觉了吗?当年,在你毫无人性的朝着杨妃下手的时候,朕的心情就是你现在这般。朕知道你渴望权利,所以朕给你皇后的位置,让你执掌凤印,让你受万民敬仰歌颂;朕也知道你汲汲营营想要将姜家扶持成大魏第一大门阀,朕也默许了你的行为;让你姜家人入主朝堂,可是朕的纵容,朕的忍让养出来了一头贪心不足的凶兽;直到那头凶兽吞噬了朕最爱的女人,朕这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你永远都不知道朕在抱着杨妃冰冷的尸身时那种绝望、那种懊悔有多浓烈,朕明明最疼爱凌儿,可是为了保护他,朕不得不忽视他,因为朕知道,你这个心胸狭隘的女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朕本来可以当一个很仁慈善良的父亲,可以当一个信守承诺的丈夫,可都是因为你,朕什么都做不到了。你说是朕杀死了你的孩子,那朕呢?朕的父亲身份,朕的丈夫身份,也早就被你杀死了。你让朕活的这么痛苦,朕为什么要给你成全?姜蔷,在你将带毒的爪牙向杨妃伸过去的时候,朕和你之间就再无夫妻感情;你与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是要不死不休的。”
“好!好一个不死不休!臣妾现在什么都明白了;赵祁,既然我想要的东西你不准备给我,那就让我自己亲手去夺来吧。”
看着眼神凶狠的姜氏,昭和帝蹙眉看向她:“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皇上如此聪慧,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臣妾想要做什么?”
说着,姜氏就将手伸到昭和帝的勃颈处,柔软的指腹轻轻地触碰到昭和帝暴露在外的脖颈肌肤,突然,一阵微微的刺痛让他不适的别过头。
这时,他才注意到在刚才的争执与争吵中,他竟然被情绪失控的姜氏给抓伤了。
而姜氏却目光阴沉的看着昭和帝勃颈处那被微微抓伤的细小伤口,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阴狠笑容。
“皇上你最近真的很小心,泰安宫上下都是你的人,御膳房送来的御膳都是在御医的再三检查下才送入你口,若是有人想在这上面动手脚,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抓住吧。只是皇上你知道吗?想让一个人死,不一定只有向他饭菜里下毒这一条路可走,比如说可以将毒粉藏在指甲里,然后找个机会将毒粉沾到那个人的身上,同样能杀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