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你怎么来望城了?”
“我来这里打工啊,我一个远房表舅在这边,我就过来投奔他了,昨天才在奶茶店找了份工作。”
“周淮生,你走不走?”林知绎在旁边皱着眉头问。
这时小全才注意到他,进而注意到他怀里的卷卷,小全瞬间睁大眼睛捂住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你、你们,你们都有孩子了?”
他问林知绎:“你记忆恢复了吗?”
林知绎故意回答:“恢复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知绎。”
小全诧然道:“还真的叫顾知绎!你现在这个样子和以前好不一样,不过连孩子都有了,你们是不是已经结婚了啊?”
“没有。”周淮生立即回答。
小全一脸疑惑。
周淮生拿出手机,“小全,有手机吗?留个电话给我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好。”小全接过手机,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交还手机之后盯着周淮生看了一会,忽然低下头,说:“那你们忙去吧,我也要继续工作了。”
他闷闷不乐地拎着自己的玩偶服和头套回到奶茶店前,继续发传单,周淮生看着小全,恍然意识到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他远离家乡远离邻友,来到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回过头,对上了林知绎审视的目光,刚想刚想解释,林知绎已经抱着卷卷走了,他追上去,“林先生,那是我老家的邻居。”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刚失忆的时候经常去他家里玩。”
虽然他不怎么欢迎你,后半句周淮生没敢说。
“他凭什么说我缠着你?我只是失忆了,什么都记不得,所以对你产生了信任,仅此而已。”
“是。”
林知绎走到车边,把卷卷放到儿童座椅里,周淮生提出想带着卷卷,被林知绎拒绝了,“我今天不去公司,只是处理点事情,你不用管,上你的班吧。”
周淮生只好去非机动车停车区,拿自己的电瓶车。
林知绎刚坐进车里,徐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知绎,出事了!今天林董开董事会的时候和梁远山吵起来了,林董说要罢免梁总,梁总拍着桌子说,林衍德,撕破脸皮对谁都没好处,有本事你就开了我。”
林知绎挑了下眉,昨天的一通电话看来起作用了。
还牵扯出梁远山。
“好的,我知道了。”
林知绎挂了电话,在通话记录里翻到了陆谨承,“谨承哥,帮我个忙。”
陆谨承好像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他压低了声音和林知绎说话,“什么忙?”
“麻烦你帮我查一下梁远山在证券市场或者公司经营上有没有违法行为,我记得你叔叔之前是鼎纳保险的副总,让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
“查他?什么意思?”
“清理门户罢了,在我接管鼎胜之前,把这些有二心的人都踢出局。”
陆谨承低笑两声,“有几分你母亲的风范了,行,我下午就去帮你问。”
电话里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陆谨承立即说:“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晚上再和你讲。”
林知绎放下手机。
林衍德的反应比林知绎想象得大,林知绎本来以为林衍德和田敏尧联手把他推下山,但目前来看,梁远山似乎也是知情人之一。
如果他再刺激一下梁远山,说不定梁远山就会将怒气全部撒在林衍德身上,从而撕开当年的真相,一举两得。
他朝卷卷笑了笑,卷卷并不懂他笑里的意思,但还是高兴地咧开嘴角,喊了一声“小爸爸”,林知绎还不能适应这个称呼,他呆了两秒,然后迅速出了驾驶座,坐到后座,把卷卷抱到怀里揉了揉。
“卷卷,小爸爸不是故意离开你的,如果我知道你的存在,我一定早早过来找你,陪在你身边,才不会让你吃那么多苦。”
卷卷从羽绒服的袖筒里努力伸出小手,碰了碰林知绎的脸,“小爸爸抱抱。”
林知绎的心都快融化了,他亲了亲卷卷的小手。
车窗外不远处,小全还穿着玩偶服发传单,林知绎想了想,遂抱起卷卷走过去,走到小全身边,问道:“你好,有时间聊一聊吗?”
小全停下来,望向他:“我在工作时间……”
林知绎并不意外,他说:“你今天的工钱,我双倍赔给你,可以吗?”
“行!”小全立即答应,他摘了头套,理了理头发,“你想聊什么?”
“我从雁蒙山上摔下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周淮生家吗?”
“是啊,你被人送到诊所,淮生哥在诊所帮忙,见你冷得发抖,就把你带回了家,他对你可好了,每天换着花样给你做饭,你不让他去诊所他就不去,好声好气地哄着你,你还老跟他发脾气,把他做的饭摔在地上,我以前可讨厌你了,而且为了帮你找家人,淮生哥已经三年多没回家了。”
“他为什么要帮我?”
“看你可怜啊,而且他说,有个人能陪他过年也挺好的。”
“他以前在村子里都做些什么?”
“他在村小学教书啊,农忙的时候他也会去给村子里那些子女都在外地的老人帮忙,他爸妈走得早,他一个人挺孤单的,哪家哪户有要帮忙的事情他都会去搭把手,大家也都很喜欢他,他的日子本来挺安稳的,如果不是你出现……”小全越说越难过,背过身抽了抽鼻子,气恼地说:“我本来还想着长大之后和他结婚呢。”
林知绎哑然。
小全抹掉眼泪,问道:“我也不能怪你,摔下山又不是你愿意的,但是现在既然你都恢复记忆了,孩子都有了,你为什么还不和他结婚啊?”
“孩子是在我失忆的那段时间里有的。”
“所以呢?”
“所以我为什么要和他结婚?失忆的时候说的话做的事,和现在的我没有关系,我要对孩子负责,但不需要对他负责,不是吗?”
“不是,怎么没有关系呢?他是真心对你好啊。”
林知绎想:他是真心对我好,我就要予以回报吗?我和周淮生,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真的适合在一起吗?
“反正我不认同你的观点,我觉得失忆的你还是你,但是你如果不想和他在一起,你就劝他回到雁蒙村,他会过得更开心,大城市一点都不好,什么都很贵,还要被人看不起,我打算过段时间就回去了,我本来想着来大城市看一看,但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我宁愿去镇上的电子厂当工人,也不要待在大城市。”
林知绎看了看怀里的卷卷。
“对哦,我忘了你们还有孩子,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小全说着说着眼泪忽然又喷涌出来,他哭着说:“你们连孩子都有了,我彻底没机会了,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喜欢淮生哥了,但是一想到他,我还是会很难过,你、你竟然还说不想对他负责,你是不是故意过来气我的啊?”
“我——”林知绎没有应付小omega眼泪的经验,他只能走到奶茶店的吧台边,抽了两张纸巾,举到小全面前。
他直接给小全转了五百块钱,小全吓了一跳,连忙说不要这么多。
“没事,拿去用吧。”
看着转账页面,小全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说:“谢谢,我刚刚不应该对你发火,对不起。”
林知绎笑了笑,“没关系。”
林知绎带着卷卷去了餐厅吃中饭,然后回家处理公司的事情,秘书把积攒的工作发给他,等待他处理,卷卷在房间里睡完觉,就很自觉地去玩玩具,没有来打扰他,直到天黑,林知绎揉了揉僵硬的肩膀,起身去翻找冰箱里有没有能吃的东西。
还有一盘周淮生包的水饺,林知绎觉得煮水饺还是很容易的,自信地倒下锅煮开。
但是因为他煮的时间太长,把水饺都煮破了,荠菜肉馅漂浮在水面上,装进盘子里更是惨不忍睹,他为难地把水饺放上桌,卷卷竟然很赏光地吃了好几个,林知绎看着努力用儿童筷子夹起破裂的饺子皮的卷卷,心里十分羞愧。
他把饺子馅都拨到勺子上喂给卷卷。
晚上七点的时候,陆谨承给他发来一条语音,“知绎,我问了我叔叔,梁远山在外面有四家公司,其中两家科技公司田敏尧应该也有参股,我去查了一下你们鼎胜的招股书,里面没有提到梁远山在外兼职的情况,可能有信息不完全披露的风险。”
“好的,我知道了,我找人去查。”
陆谨承又发过来:“怎么突然这么有冲劲?果然这就是为母则刚么?”
“你烦不烦?”林知绎气恼地回复。
陆谨承的电话打过来,“生都生了,怎么还不给人说呢?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和周淮生啊。”
“不怎么样,离婚后共同抚养孩子的夫妻怎么相处,我们就怎么相处。”
陆谨承笑出声来,“怎么听你的语气还有点遗憾啊?”
“才没有,这样挺好,谁都不用和孩子分开。”
“你对他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没有,”林知绎立即回答,过了几秒钟见陆谨承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他很老实,不是我一开始以为的那种流氓,但两个人的差距太大了,你不觉得吗?”
“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说明你已经对他动心了。”
林知绎脸色一凛,漠然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今天遇到一个他的同乡,那个小omega喜欢他,他还留了电话给人家,我觉得他们挺配的。”
陆谨承笑着说:“也是,所以别人说婚姻的前提是门当户对,他和你在一起,他也容易自卑,与其两个人互相折磨,不如回到各自的圈子。”
林知绎一口气堵在心头,他本来都想好了一堆反驳的话。
“是,我也这样觉得。”他闷声道。
陆谨承笑了笑,“差距这种东西,你觉得有那就有,如果你觉得他现在不够好,那你就帮帮他,毕竟不是谁都能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林知绎没有说话,陆谨承先挂了电话,卷卷捧着小熊杯子喝完奶粉,爬到林知绎怀里,林知绎摸着卷卷的软发,心绪复杂。
八点五十的时候,门铃响了,竟然是周淮生。
“今天怎么这么早?”林知绎觉得奇怪,走过去开门。
周淮生站在门外,头发是湿的,还没开口,从他翘起的嘴角就能看出他溢于言表的欣喜之情。
“我今天得了一个表彰,”他急忙把袋子里的东西捞出来,难掩激动地对林知绎说:“我今天骑车的时候,看到一个孩子掉进河里了,我就下去救了他,然后派出所给了我一个表彰横幅,然后我们公司也奖励了我两千块钱,还说要让我做南边站点的站长,虽然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但、但也算是一件喜事。”
卷卷扒着周淮生的腿,把横幅拿去玩了。
林知绎当着卷卷的面,没有说什么,等周淮生和卷卷说完话,他就把周淮生拉到储物间,压着声音说:“我想问你,你三天两头受伤挂彩,到底是什么意思?昨天是骑车摔倒,今天是跳进河里,这么冷的天顶着一头湿发在外面骑车,你身体不要了吗?周淮生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考虑考虑?”
周淮生愣住,握着红袋子的手慢慢落下,垂在腿侧。
林知绎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凶,全然没有顾到周淮生的心情。
“我——”
“确实是我欠考虑。”
“你又见义勇为了?还真是热心,”林知绎把周淮生手里的袋子拿过来,“站长是什么?是负责人的意思吗?”
“就是处理问题的,如果有订单出现问题,我这边帮着解决。”
“也就是说,不用出去送外卖了?”
“是。”
林知绎“哦”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周淮生,闷声道:“我刚刚语气不好。”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太不小心了。”
“周淮生。”
“嗯?”
“你本来是不是来和我分享喜悦的?”林知绎朝周淮生伸出双臂,努了努嘴,别扭地说:“我允许你抱我一下。”
周淮生表情很呆滞,半天没有动作,林知绎一记冷眼飞过去,他才恍然回身,俯身抱住了林知绎,“谢谢。”
抱着林知绎,周淮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好似卸下所有压力和疲惫。
“谢谢你,知绎。”他说。
你的关心,比所有的奖励都要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