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光皎洁。
沈扶雪沐浴后,坐在奁台前涂香膏。
只不过涂着涂着,涂到手的时候,沈扶雪的脸又忍不住有些红了。
傍晚时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她从来不知道,竟然还可以这样子!
明明纪氏给的小册子上没画这个啊!
陆时寒真是不知羞,她今晚都不要再理他了!
等晚上睡觉时,沈扶雪更是离陆时寒远了一些,在榻上“划分”的极明晰。
不过只“划分”了一小会儿,没多久,沈扶雪就又没忍住,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地挪到了陆时寒身边。
无他,被子里实在是太冷了!
沈扶雪又惯来是个怕冷的人,实在是忍不住。
终于,沈扶雪挪到了陆时寒身侧。
果然,一凑近陆时寒,沈扶雪就觉得被子里暖了许多。
沈扶雪不解,明明是同一条被子,怎么陆时寒在的地方就那么暖呢,她那儿却冷得很,真是不公平。
沈扶雪一边在心里碎碎念,一边凑近了陆时寒。
不过她还是有骨气的,一直背对着陆时寒,没有转过头去。
陆时寒失笑,他如何能不明白沈扶雪的心思。
小娘子像是怕冷的小奶猫,看似张牙舞爪的,其实小爪子都瑟瑟发抖了。
陆时寒从背后抱住沈扶雪,下巴抵在她的发心上。
沈扶雪身子一僵。
不过她没有躲开,陆时寒的怀抱实在是太暖太舒服了。
陆时寒低声道:“浓浓,下次我一定先征求你的同意再继续,好不好?”
这次他确实是有些孟浪了,小娘子全然不懂,也没做好准备,下次他一定提前问好沈扶雪的意见。
沈扶雪的性子惯来软,连生气都是少有的,更何况陆时寒这么低声地同她说话,沈扶雪的心早就软了。
不过沈扶雪还是装作一脸勉强同意地道:“好吧。”
陆时寒又揽紧了些沈扶雪:“嗯,夜深了,咱们也睡吧。”
“嗯,”沈扶雪应道。
两人都没再说话,安静了下来。
沈扶雪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迟钝,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她的重点只放在了陆时寒低声求情上,完全没注意到陆时寒说的是下次再做那档子事儿……
而且她还同意了!
沈扶雪:“……”
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
罢了,左右都熄了灯了,等明天一早这事儿就过去了。
沈扶雪自我安慰地想道。
沈扶雪就这么纠结着、纠结着,渐渐睡着了。
…
翌日一早。
沈扶雪醒来的时辰和昨天和差不多,陆时寒依旧在外头练武。
不过这次沈扶雪没躲懒,而是乖顺地起床穿了衣裳。
这次回门,纪氏又告诉了她许多要注意的。
沈扶雪觉得纪氏说的很对,她都为人妻子了,哪能还和做姑娘的时候一样。
于是,陆时寒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已经穿好衣裳正在梳妆的沈扶雪。
陆时寒道:“今儿怎么起来的这么早?”
沈扶雪抿唇:“之前那是意外情况。”
陆时寒没说话,罢了,他就不拆穿小娘子了。
不过陆时寒倒有些失望,他其实还挺喜欢给小娘子穿衣服的。
小妻子又香又软,乖乖地坐在那里任由他打扮,哪个男子不喜欢。
两人又一起用了早膳。
用过早膳,陆时寒才发现了屋里的摆设和从前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屋里的摆件怎么还是原先那几件,你的行李呢?”
屋里几乎只多了一个必须的奁台和衣柜,其余的沈扶雪的东西都没有。
沈扶雪眨了下眼睛:“夫君你不是喜欢清静吗,我就叫丫鬟把行李都放在厢房里了。”
沈扶雪心里有些不安,难不成她做错了。
陆时寒几乎是一眼就猜到了沈扶雪的心思:“现在你是这家里的女主人,一切摆设都由你说了算。”
而且,他也不是喜欢清静,只是习惯了而已。
现在他既然成了亲,自然要顺应娘子的习惯。
沈扶雪有些迟疑。
陆时寒捏了捏她的手心:“无妨。”
沈扶雪知道陆时寒的意思,她眉眼弯弯:“好,夫君。”
既是要重新布置,夫妻两个索性一起忙了起来。
首先是沈扶雪的一应衣裳,她的衣裳只一个衣柜自然是装不下的。
其余便是沈扶雪喜欢的零零碎碎,比如说沈扶雪惯来喜欢的小玩意儿,沈扶雪也叫丫鬟都摆了出来。
再就是迎枕靠枕,各式各样的枕头摆在美人榻和椅子上。
登时,这屋里便从之前的冷冷清清变成现在的温暖清净。
除此外,陆时寒还叫人搬了张书桌放到外间。
他的房间极大,外间也很宽阔,索性搬了张书桌进来,以后要是有些琐事要处理的话,就在外间的书桌处理就好,不必去书房了。
沈扶雪也跟着道:“到时候我也书桌旁陪着夫君。”
自然,陆时寒是忙着办公,她则是看话本子。
不过只要忽略掉这些,一切还是很美好的。
陆时寒点头:“好。”
他就当做不知道小娘子压根看不进去正书,只看闲书。
薄薄的日光洒进来,书案上的笔架也沐着金光。
沈扶雪看着笔架,心头是说不出的开心。
陆时寒之前给她买过许多礼物,她都很开心,这次陆时寒虽然没有送她礼物,但她却更开心。
沈扶雪知道陆时寒的心意。
因为,这是他们两个的家呀。
夫妻两个归置好屋子后,打算小憩一会儿。
结果宫里忽然传来了消息,说是明日让陆时寒带着沈扶雪进宫觐见。
陆时寒没有意外,定然建宁帝等人想见他一面。
沈扶雪则是很惊讶。
她虽然从小养在闺阁里,但好歹是世家养出来的女儿,对政治也是有一点敏感性的。
能婚后被召进宫召见的,几乎就是皇上亲生的几位皇子,便是旁的郡王一类的都甚少有这个待遇,更遑论臣子了。
可现在建宁帝竟然召见陆时寒和她入宫,可见建宁帝有多器重陆时寒。
沈扶雪一直都是知道陆时寒很得建宁帝信任,但现在看来她还是有些低估了……
陆时寒揉了揉沈扶雪的头发,没有说旁的。
小娘子到底年轻纯稚,有关他身世的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否则只会给她带来危险。
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
翌日一早。
陆时寒带着沈扶雪入了宫。
马车辘辘而行,沈扶雪掀开车帘,看到了朱红色的宫墙,还有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气势极辉煌。
这便是大周朝的皇宫了。
之前为了避暑,建宁帝携了宫眷去畅音园,不过前段时间天气渐冷,建宁帝便又搬回了皇宫。
说来,这还是沈扶雪第一次进皇宫。
而且这次是陆时寒独自去御书房见建宁帝,她则是要觐见皇后和太后,沈扶雪难免有些紧张。
沈扶雪忍不住想,要是她出错了怎么办,到时候她连累的可就是陆时寒了。
陆时寒自是看出了沈扶雪的紧张,他握住了沈扶雪的手:“无碍,不过是私下的召见而已,并没有旁的外臣,而且你不是见过皇后和太后吗,她们的性子都很慈霭,不会为难你的。”
沈扶雪点头:“我知道的,夫君,你放心。”
陆时寒说的很对,她只要放轻松就好。
到了宫门口,两人下了马车,各自由着太监引着去了不同的地方。
陆时寒去了御书房,沈扶雪则是去了坤宁宫。
果然如陆时寒所言,张皇后很是和善,只是略和她说了几句话便放了她出来。
从坤宁宫出来后,沈扶雪由丫鬟引着去了慈宁宫。
沈扶雪的心彻底放松了下来。
她在太后那儿住过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很了解太后的性子,太后待她也一直很好,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压力。
到了慈宁宫门口后,沈扶雪站在庭中候着。
宫里不比畅音园,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规矩。
所以哪怕慈宁宫的宫人再怎么熟悉沈扶雪,还是要让沈扶雪在外面候着,待禀报了太后后才能进屋。
幸好今天阳光大,站在外面也不怎么冷。
沈扶雪抬头,发现慈宁宫院中种着一棵四季桂。
许是宫里的花匠养的很好,天头明明已经冷了许多,太后宫里的四季桂还开着花,而且还开的很好。
满枝头盛放着淡黄色的小花,星星点点,很是好看。
轻风拂过,吹落了几朵桂花,其中一朵正好落到了沈扶雪的肩头。
沈扶雪把桂花摘下,鼻息间只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几不可见。
看来四季桂的花香果然浅淡,沈扶雪如是想道。
其余人却都惊艳地挪不开眼。
她们这些宫人明明都见过沈扶雪多次了,但还是会被沈扶雪的美貌给惊到。
一众宫人都忍不住想,上天究竟是有多钟爱沈扶雪,才会给她这样罕见的容色。
正往院里进的一行人,也停住了步子。
箬竹刚从屋里出来,想叫沈扶雪进去,才发现五皇子楚王到了,而且就站在院门口,看样子是刚到。
箬竹行礼:“奴婢见过楚王。”
沈扶雪这才发觉身后来了人,而且听箬竹说来人是楚王,既是楚王,那便是五皇子了。
沈扶雪也弯身:“臣妇见过王爷。”
沈扶雪知道宫里的情况,宫里现下有四位成年的皇子,其中二皇子腿残疾了,无缘皇位,三皇子和四皇子正隐隐夺着皇位。
至于五皇子,虽然也成年了,但母家势力较弱,无法和三、四两位皇子相较。
而且五皇子为人也淡薄,一向喜好诗书,倒是风评极佳。
沈扶雪从前便听过五皇子的名头,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五皇子,没想到五皇子竟然生的很不错,是那种清风朗月的面容,怪不得京里那么多闺秀都喜欢五皇子。
楚王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很宽和:“快起,不必多礼。”
待沈扶雪起来后,箬竹才介绍沈扶雪道:“回王爷,这位是大理寺卿陆夫人,蒙太后之命入宫觐见。”
楚王温声道:“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了,竟意外碰上了陆夫人。”
楚王顿了顿,又道:“既如此,那便劳烦箬竹姑姑禀报皇祖母一声,说我下午再过来拜见皇祖母。”
箬竹应诺:“是。”
箬竹不禁暗暗感慨,宫里宫外都说楚王极会做人,而且性情温厚,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看见外命妇,也不多看一眼,而是依从礼数先行离开,真不愧一声“贤王”的称呼。
箬竹道:“陆夫人,咱们也进去吧。”
箬竹说完,发现沈扶雪没有回应,她疑惑道:“陆夫人,怎么了?”
沈扶雪回过神:“没什么,箬竹姑姑,咱们进吧。”
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忽然有些莫名的心悸。
箬竹虽有些狐疑,但没有继续问,她带着沈扶雪进了屋内。
进屋后,沈扶雪向太后见了礼。
刚一见过礼,太后就让沈扶雪坐到她旁边来。
不仅如此,太后还拉着沈扶雪手,轻拍沈扶雪的手,不住地问道:“怎么样,这几天可过的如何?”
沈扶雪有些受宠若惊,太后这模样简直像极了寻常人家的祖母,太后实在是太宽厚慈和了。
沈扶雪道:“回太后,臣妇这几日过的很好,夫君也很照顾我。”
日子过得好与不好,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做不得假的。
太后瞧沈扶雪小脸白里透红的模样,就知道沈扶雪这几天过的不错。
过的不错就好。
太后长叹了一声。
自家孙儿对沈扶雪的一腔心思,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想到陆时寒为沈扶雪做的一切,就连太后都忍不住感慨。
太后原本就极疼爱陆时寒,现在沈扶雪成了陆时寒的妻子,亦成了她的孙媳妇,她爱屋及乌,自然也疼爱沈扶雪。
太后现在就盼着,早日能有大夫治好沈扶雪的病。
要不然,沈扶雪要是病势沉重的话,她那乖孙儿怕是也不会开心了。
太后拉着沈扶雪说了不少话,待陆时寒从御书房回来后,更是在宫里办了桌小宴,三人一道用了午膳。
待用过午膳后,太后才放陆时寒和沈扶雪回去。
回去的马车上,沈扶雪忍不住和陆时寒絮絮道,说太后怎么能那么和善呢,她不过是个臣子夫人而已。
陆时寒到底忍住了,没说出实情。
…
夜里。
陆时寒正在外间的书案上,处理一些杂务。
虽说婚假期间按理是不用上值的,但陆时寒哪里是能彻底撂下手的性子。
这不,今儿就把一些卷宗带了回来。
不过不多,约莫小半个时辰就能处理完。
沈扶雪原本是想陪着陆时寒的,也好展示一下她这个贤内助的助力。
只可惜今天在宫里折腾了大半天,她实在累坏了,洗沐完已经困得不行了,她也就没强撑着陪陆时寒。
沈扶雪道:“夫君,那我先去睡了。”
陆时寒:“嗯,等我处理完就上榻休息。”
“好。”
沈扶雪乖乖地回了內间。
看着床榻,沈扶雪漂亮的眉头蹙了起来。
今天没有陆时寒,被子里岂不是很冷?
罢了,难不成以后也能叫陆时寒日日陪着她一道睡下?
毕竟陆时寒那么忙,还时不时地要外出办差,她迟早是要习惯的。
沈扶雪这般想着,上了榻。
结果上榻以后才发现被子里暖暖的,她掀开被子一看,才发现里面放了汤婆子。
怪不得那么暖。
沈扶雪一想就知道是陆时寒吩咐的。
沈扶雪甜滋滋地上了榻,她的夫君可真好呀。
被子是温暖的,再加上沈扶雪本来就困,她很快就睡着了。
只不过沈扶雪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
她又做了那个久违的、从高处坠落的噩梦。
梦境是那样的真实,沈扶雪被吓醒以后,四肢百骸还都泛着痛楚,仿佛一切才刚发生过一样。
实在是太真实了,像是她真的死了一次一样。
沈扶雪冷汗淋漓地坐了起来,她大口喘着气。
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灯烛也泛着晕黄的光,可是沈扶雪还是感到害怕,没来由的害怕。
对了,陆时寒,还有陆时寒。
沈扶雪下榻,绕过屏风去了外间。
陆时寒正在处理朝务,忽然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就发现小娘子泪眼蒙蒙地朝他跑过来。
陆时寒心下一紧,他起身:“怎么了,浓浓?”
沈扶雪没说话,只是抱紧了陆时寒。
沈扶雪抱得极紧,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陆时寒一样。
陆时寒感受到了沈扶雪的害怕,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轻顺着沈扶雪的背脊:“没事了,浓浓,一切都没事了。”
在陆时寒的温声劝和下,沈扶雪逐渐恢复了理智。
见沈扶雪不再那么害怕了,陆时寒才抱起沈扶雪,把她抱回了內间,又帮沈扶雪盖上了被子。
陆时寒这时才问沈扶雪:“刚才到底怎么了,浓浓?”
沈扶雪觉得有些丢脸,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竟然还会做梦被吓哭,可是她不是故意的,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沈扶雪只好道:“夫君,我又做了那个噩梦。”
陆时寒想起来了,之前沈扶雪就因为那个噩梦怕的睡不着,还求着他让他陪着她入睡。
不过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又做这个噩梦了?
陆时寒想要再问下沈扶雪,可是看着沈扶雪小脸苍白的模样,还是没有问出口。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小娘子不要再害怕,一切等明日再说。
烛台上的烛光晕开,陆时寒起身把床帐放下,床帐内只有些许的余光。
陆时寒什么都没说,只是抱住了沈扶雪:“睡吧。”
“夫君,我是不是耽搁你处理朝务了?”
沈扶雪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陆时寒道:“无妨,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沈扶雪舒了口气,那就好。
沈扶雪回抱住陆时寒。
借着些微漏进来的烛光,沈扶雪看见了陆时寒清冷俊逸的眉眼。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陆时寒,她就莫名觉得很可靠。
沈扶雪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