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秋日下午最易困乏,宋奾绣了大半日已是呵欠连连。
日头不错,门窗都敞开着,凉风从四面灌进来,人瞬间清醒不少。
宋奾放下绣绷,问旁边给她整理丝线的挽翠:“小厨房的菜都备好了?”
“备好了的。”
秦奕娴这两日时不时就会跑过来,有时晚上与她吃饭,有时午后赖着说要学刺绣,宋奾好不容易教了些基础,她又说太难了不愿再学。
昨天离开前还说今晚要来吃饭,点名想要吃宋奾亲手做的那道翡翠鱼丁,磨着宋奾不得不应下来。
时辰差不多,她做完秦奕娴也快过来了,宋奾起身朝小厨房走去。
翡翠鱼丁是扬州菜,清甜爽口,未出嫁时小娘就经常做给她吃,她也格外爱吃。
后来学会了她倒是给卫凌做过,那食盒是送到他面前了,他吃没吃过她却是不得而知。
宋奾做得熟了,在小厨房没花多长时间,待下人说秦奕娴已经到了便与厨房做的其他菜一同端了出去。
秦奕娴看着像是刚来,见了宋奾立马凑过来,“表嫂你做好啦!”
“是,都按你的吩咐做好了。”
“太好了!”秦奕娴拉着宋奾坐下,又道:“挽翠你快去给表哥拿对碗筷来。”
宋奾一惊:“你表哥要过来?”
“嗯,我方才经过书房正好碰见表哥从外头回来,就提了一嘴,他说等会儿就到。”
秦奕娴说完左右看了看,靠近宋奾耳畔,低声道:“表嫂你还不知道吧,今日表哥同姑父又吵架了,表哥最后甩门而出,将姑父气得不轻。”
秦奕娴说话伴着动作,好像要将当时紧张的气氛表现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不久前,我和姑姑都在,我方才见了表哥都有些害怕,还好表哥没有迁怒于我,我问他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吃饭,他也应了下来。”
秦奕娴说不到重点,宋奾只好问道:“二郎与父亲是为何吵起来的。”
“唔我不大懂,不过姑父应当还是不满表哥没跟大表哥一样上战场,姑父说表哥现在做的什么事惹了朝里的大臣,让他在群臣中左右为难。”
“还说表哥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却偏偏要自己离开卫家单打独斗,总之都是在责怪表哥,最后竟还说表哥不配为卫家子孙。”
秦奕娴说着说着自己也感伤起来,“姑父怎么能这样说表哥!我当时想为表哥说话的,可是姑姑把我拉住了。”
“你表哥不会怪你的。”宋奾简单劝慰了一句。
听秦奕娴这描述,这次争吵好像比以往还要更加严重些,卫海奉说的话也确实重了些。
到底还是父子俩,有什么事非要闹成这样。
“表嫂,等会你记着劝劝表哥啊,我要是表哥饭都吃不下了。”
宋奾还没答话,卫凌就出现在了门口。他看着今日确实是心情不好,此刻板着个脸,唇角向下,看过来的眼睛也没什么情绪。
宋奾起身,接过挽翠添的碗筷,一一给他摆好,招呼俩人:“好了,用饭吧。”
卫凌径直坐到饭桌上,宋奾而后在他身旁坐下。
秦奕娴偷偷看了眼卫凌,又给宋奾递了个眼神,宋奾不得已开口:“二郎快尝尝今日的饭菜合不合胃口。”
“奕娴你也吃吧,凉了味道就不好了。”宋奾给她夹了一筷子。
“真好吃!比姑姑屋里的还好吃,表嫂不仅貌美如玉、秀外慧中,还会刺绣、做饭,这天底下也就表哥有这个福气了!”秦奕娴喋喋不休赞道。
秦奕娴惯常用一通夸奖来活络气氛,可今日夸到了宋奾头上,让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宋奾当即给她夹了菜,警告一番:“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秦奕娴嘻嘻笑,又朝卫凌道:“表哥,你快尝尝,表嫂今天可是特地为我做了翡翠鱼丁呢。”
三人明明都知道了早间发生的事,可此时却都没提起,宋奾也朝他望过去。
卫凌点了点头,筷子却伸向了另一道菜,宋奾心底一默,他不知道哪道菜是翡翠鱼丁。
宋奾轻笑了笑,趁秦奕娴低头吃菜的空隙给他夹了那道翡翠鱼丁,“二郎还没吃过呢吧,今天正好奕娴想吃就顺手做了。”
卫凌动作顿住,转头看她一眼,意味不明,良久才转回头去,夹起碗里的鱼肉,轻轻咀嚼起来。
“怎么样,好吃吧。”秦奕娴迫不及待问道。
卫凌吃完,又自己夹了一筷子,吃完了才道:“尚可。”
“尚可就是好吃了。”秦奕娴说着,“可惜我过两日就要回府,不然真想日日待在表嫂屋里。表嫂,祖母生辰那日你记着去寻我。”
“好。”
秦奕娴没了话,饭桌上也消停下来,三人各自吃着饭。
吃得差不多,秦奕娴冲宋奾眨眨眼,怕宋奾不懂,还冲卫凌的方向挤眉弄眼。
宋奾笑了出来,没理她。
秦奕娴“哗”地站起来,大声朝卫凌道:“表哥,其实表嫂可担心你了,你要是觉着不开心、生气,不妨跟表嫂说说。”
卫凌与宋奾一下愣在原地:“”
而始作俑者早已跑开:“那我就不打扰表哥表嫂歇息啦。”
屋子里突然静得出奇,宋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则实在尴尬。
这个秦奕娴做的什么事,什么叫担心他?她一点都不担心他好吗
宋奾深吸口气,吩咐挽翠让人进来收拾饭桌。
下人收拾的声音微微掩盖了不明的气氛,宋奾开口:“二郎早些回去安置吧。”
而卫凌显然不想回去,望向她:“你何时与奕娴关系那般好了?”
“这不是二郎所希望的吗?”
卫凌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没错。又问:“她与你说了什么?”
宋奾本不想理会那句话,可他都问出口,她只好解释:“奕娴与我说了银安堂的事,她也是担心你才那样说,二郎无须放在心上。”
“无须放在心上。”卫凌细细咀嚼这句话,她就这样说了一句,没问他发生了什么,甚至要赶他走,她这是自己没放在心上吧。
卫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舒服,也不管她想不想听,兀自开口:“我是不是没与你说过,父亲一心只想让我继承他的大业这件事。”
宋奾本来已经站了起来,可冷不防听到他说这样一句,愕然回头,正对上他深望过来的眼神,脚步一下顿住。
算了,他想说那她听听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