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严父按照往常的时间上班,严母没有直接去医院,前一晚苏柔就听她说了,要去烧香拜佛,祈求严湛青早日醒过来。
严母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顾筱西不要出门。
苏柔在自己的房间打了个电话出去。
她装作若无其事般来到楼下,顾筱西正在吃早饭,保姆也在边上,苏柔朝着保姆招招手,“你和我上楼一趟,我有些衣服不用了,过来给我收拾下。”
保姆放下手里的活,跟她上楼。
苏柔将她带到自己房间,将衣柜打开,“就是这些。”
“这些都不要了吗?”看上去还是九成新呢。
“对,你收拾下。”
苏柔走到窗边,一手拉开窗帘。
二人刚上楼不久,下面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这衣服多好,扔了怪可惜的。”保姆眼里透露出不舍。
“你喜欢就拿去穿吧。”苏柔心不在焉地盯着楼下。
“真的吗?谢谢大姐。”
顾筱西吃着粥,电话一个劲响起,她并没有去理睬,等碗里的粥吃完后,她径自起身准备上楼。
“嘀铃铃……嘀铃铃……”
电话铃声像是来催命的。
顾筱西停住脚步,想了下,还是走过去接起来,“喂?”
“喂,您好,请问是严湛青的家属吗?我们这是附一院。”
顾筱西心里被不安给填满,“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病人方才的病情急剧恶化,心跳几乎停止,心肺功能衰竭,估计是抢救不过来了,你们还是过来见他最后一面吧……”
“咚!”
电话从她手里掉落,砸在顾筱西的脚边。她惊惶无措地捂着脸,怎么办?怎么办?
他真的救不过来了吗?
顾筱西三两步冲到楼梯口,刚要喊苏柔下来,声音都已经冲到了喉咙口,却被她硬生生咽回去,不行,要是她们知道了,她就连严湛青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她穿着拖鞋就出了门,钱都没带,直接往外跑去。
苏柔望见楼底下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她眼中,她笑了笑,将窗帘拉上。
等她们下楼的时候,顾筱西早没了影子,保姆吓得差点尖叫出来,苏柔也装作紧张地楼上楼下一起找,并不忘给聿尊偷偷报了信。
顾筱西在外拦了辆出租车,到了车上都没发现自己是没带钱就出来的,“去附一院。”
殊不知,她早被盯上了。
车子被半路拦截,顾筱西被拉下车的时候,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
直到她见到聿尊,才预感到严湛青应该是没有事,她心里反而一松。
“顾筱西,没想到你胆子真够大的,竟然真敢躲起来。”
“我知道,我这会落在你手里就跑不掉了。”顾筱西虽然害怕,却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手足无措。
“你还真能扯,肚子里的孩子竟成了严湛青的,也亏得他们严家人会相信。”
顾筱西面色惨白,就连嘴唇都呈现出灰白。
聿尊站起身,忽然抓住了顾筱西的一只手按在桌面上,他右手握着把小巧的水果刀,尖利的刀尖一下插在顾筱西分开的指缝间,“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手指头被一根根割去的滋味。”
顾筱西忙要挣扎,手腕却被聿尊按住,分毫动弹不得,“你,你想做什么?”
她这才知道恐惧,“不要……”
尖叫的声音几乎划破人的耳膜,顾筱西摇着头,“我答应你,我去自首,我现在就去。”
“你还有选择吗?”聿尊俊脸凑到她跟前,差点同她鼻尖相抵,“这次,我是无论如何都要亲眼看着你进警局的,只不过嘛……你是学画画的,这手肯定很重要吧?”
顾筱西五根手指头不由蜷缩起来,却只能弯起半个关节,“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怎么样?不要这么残忍……”
聿尊脑中想起陌笙箫刚从局子里出来时的模样,半条命就扔在了里面,他眼里闪过一道阴鸷,右手朝下一压……
“啊……”
顾筱西仰起脑袋,脖子被拉成一道直线,水果刀落在她小手指上,还未用力,只是划破了皮,但十指连心,她眼泪立时就流了出来。
聿尊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他瞥了眼,见是笙箫。
他松开刀子,将手机拿起来后接通,“喂?”
“喂,聿尊……”陌笙箫这时正坐在沙发上。顾筱西余光看见聿尊屏幕上的显示,她知道是笙箫,尽管顾筱西清楚她不会出手救她,甚至恨不得她现在就去坐牢,可这时候,人的本性还是爆发出来,顾筱西害怕地尖叫道,“救命,救命……”
聿尊一个眼色,边上人忙捂住顾筱西的嘴。
陌笙箫脑中仿佛一个惊雷炸开,“什么声音,是谁在喊救命?”
“你听错了,我这会在公司。”
“呜呜……”顾筱西哭着挣扎,身后的男人用劲抱住她。
“我没有听错,我听到有人在喊救命。”陌笙箫不由从沙发上站起来,“是不是你找到顾筱西了?”
聿尊眼神别开,“没有。”
“我听出来了,是她的声音。”陌笙箫想起聿尊惯有的那些手段,她心口一阵紧抽,“聿尊,顾筱西并没有真正伤害过我,她当初被严湛青看上,已经是她最大的不幸了,你别这样好吗?她犯了错,自然有法律会惩罚她,别让你的双手染上太多血,你就放过她吧。”
聿尊坐回真皮沙发内,没有说话。
陌笙箫知道,聿尊如果听不见去,她就算说上一百句也没用,“你早点回来好吗?何姨中午包饺子,我让她多包些,等你回来。”
她说完,便挂上电话。
里头传来嘟嘟的声音,聿尊这才怔了下,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聿少。”
聿尊抬起双眸看了眼顾筱西,他挥挥手,边上的男人见状,从一侧拿了杯水过来。顾筱西已经猜到里面放了什么,男人将水杯递过去,她接过手,神色却有了犹豫。
她怀孕的时候特别敏感,三个月不到就感觉到了很细微的胎动。刚开始的时候,她对肚子里的孩子只有厌恶,没有太多感情,顾筱西抚了抚肚子,神情晦涩不明。
聿尊也不催她,只是凝着双眼望她。
顾筱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前路可言了,她不可能再给孩子一个黑暗的回忆,她仰起脖子,毫不犹豫喝下了整杯水。
顾筱西被送去警局的时候正好药性发作,她全身被汗水浸湿,只说了自首两个字,就晕倒在警察局门口。
聿尊回到皇裔印象时,何姨正在包饺子,陌湘思也在边上帮忙,笙箫则一动不动坐在餐桌前,两手老老实实交叠着放在身前。
听到动静,何姨抬起头,“聿少回来了。”
他迈着脚步走去,“怎么想到包饺子了?”
“我想吃的。”笙箫仰起脸,“吃起来不用那么麻烦。”
聿尊抬起大掌,掌心在她头顶摩挲几下,“药吃了吗?”
“嗯。”
海贝被舒恬送回来了,这会正窝在陌笙箫的脚边,何姨将包好的饺子拿起来准备下锅,“湘思,想不到你饺子包这么好。”
“这是我妈教的,以前家里吃饺子,我爸和笙箫就负责吃,我和妈……”湘思说着,喉咙口哽了下,竟然说不下去,她扭过脸,将轮椅也转过去。
何姨听了,叹口气,就转身去了厨房。
陌笙箫嘴角轻颤了下,脑中仿佛浮现出那个画面,她眼睛一红,聿尊见状,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你要是哭出来,对你的眼睛不好。”
笙箫鼻尖酸涩难耐,湘思也忙擦擦眼睛,“都怪我,怎么忽然就想起爸妈了。”
陌笙箫轻覆住聿尊的手背,将他的手拉下来,“姐,你是不是经常也会想起我们小的时候,最近,特别是我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总会想起来。”
湘思点点头,只是碍着聿尊在场,只得安慰她道,“笙箫,都过去那么久了,别想了。”
“就是。”聿尊一手按住陌笙箫的肩膀,他抬起下颔,双目满含深意睨着湘思,“苏年都死了,也算为你爸妈偿命了。”
陌湘思触及到男人的目光,却慌忙避开,他眼里的意思,仿佛已经知道了是她推苏年下楼似的。
笙箫怕姐姐心里有负担,所以聿尊知道将苏年推下楼的是湘思这件事,她从没有在姐姐面前提过。
严父在上班时接到一个电话,是警察局的人打来的。
对方告诉他,顾筱西已到警局打算自首,但由于流产,这会失血过多,送进了附一院。
严父挂上电话便急忙开车回家,严母也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保姆一个人,“人呢?人都去哪了?”
保姆战战兢兢,早就急得满头是汗。
“让你看着的人呢?”严父一道厉喝。
“她……她不见了。”保姆屏息凝神,“我当时在房里给大姐收拾衣服,下楼的时候就看见她已经不见了,大姐出去找了,可是到这会还没回来?”
“那你怎么不打电话通知我?”
保姆支吾着,神色害怕,“我想,她应该不会走远,兴许就是去外面逛逛,马上就会回来的。”
“马上马上,那现在人在哪?”
“我……”
严父气的一转身将电话拨给苏柔,她这会正和好友娟娟在外喝下午茶。苏柔穿着新款的连衣短裙,听到电话铃声时,她示意娟娟不要出声,摘下墨镜后接通,“喂,爸?”
“你在哪?人找到了吗?”
“爸,我找遍了顾筱西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医院那边也没有,她会去哪呢?手机也没有带,身上照理说也没什么钱,您说她好好地跑出来做什么呢?”苏柔装出一副焦虑万分的样子,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一一搬出来。
“我怎么知道?”严父气的不轻,听语气,恨不得将白沙市翻个底朝天。
苏柔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朝着娟娟指了指手里的电话。
“找不到就快些回来,在外面瞎晃什么!”严父说完,挂断手机。
“老头子气疯了。”苏柔端起桌上的水果茶,“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这会倒好,我看他知道顾筱西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后,怎么个折腾法。”
娟娟往壶内添了些水,“其实你又何必呢,在那成天受气,你婆婆压根不把你当媳妇看,再说了,现在严湛青躺在医院还不知道能不能醒来,你干脆离婚了多好?”
这些话,也不是娟娟第一次和她说的。
苏柔听到严湛青三字,眸光只是一沉,她放下茶杯,“我得回去了。”
“苏柔!”娟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欲要站起的身子按回去,“你说你究竟图什么啊?你这会留在严湛青身边,你公婆早该感激涕零才是,你听听你公公方才的口气,跟你欠他们5000万似的,你这么年轻,而且又这么漂亮……”
“娟娟。”苏柔打断她的话,她自然知道朋友都是为了她好,可是,有一个事实是抹不去的,“我爱湛青,我离不开他的。”
娟娟只是叹口气,就没有再说下去。
光是苏柔的这一点,就已经比她所有的理由都具备说服力。
苏柔拿起包,转身离开。
严父在家焦急地踱步,严母接到消息,也急急忙忙赶回来,“怎么了怎么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呢?”
保姆缩在边上一句话不敢说,严父刚要斥责严母不该出去,外面的门铃就响了。
保姆忙过去开门,还以为是顾筱西回来了。
门一打开,原来是送快递的。
保姆打算签字,对方却执意要交到严父手里,待签过字后打开一看,竟然是瞠目结舌。
“什么东西啊?”严母随口那么一问,心思全在她孙子身上。这好好的能去哪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严父面色铁青,保姆站在边上无意间瞥了一眼,忙面红耳赤地背过身。
严父将里头的东西摔在茶几上,严母这才看得真切,竟是一张张顾筱西和人在床上的裸照,严母气的站起身来,“这贱人,我看她年纪轻轻,居然……”
苏柔回来时就觉气氛不对劲,她心想着,该是那快递已经送来了,“爸,妈,我找不到。”
“不用找了。”严父坐在沙发上,视线从那堆照片上别开,“她到警局自首去了,孩子也没有保住,这会正在医院里面。”
“什么?”严母惊骇,竟然一口气硬生生上不来,摇摇欲坠,几乎摔倒。苏柔忙扶住她的双肩,“爸,怎么会这样?”
“局子里认识的人只说,顾筱西去自首的时候,是被一辆车带去的,后来里头的人见她进去了,这才将车开走。”
“肯定是聿尊!”苏柔说的,其实也正是严父所猜测的,“没有别的可能了。”
“可是她怎么会出去呢?明知道外面危险……”严母伤心的只是自己的孙子,“自首就自首,怎么孩子就没了呢?”
“妈,你想啊,聿尊一直在找顾筱西,要真落到他手里了,孩子还能留得住吗?只有这样,才能让爸不插手这件事。”苏柔三言两语将自己从中扮演的角色全部推给聿尊,她眸子落到那些散落的照片上,“关键是,顾筱西肚里的孩子是不是湛青的?我当时也是急糊涂了,一心想着湛青都这样了,只想帮他留下点血脉,我哪里想到……”
苏柔神色愤恨,满面鄙夷的将那些照片拂开,“我们都知道湛青喜欢陌笙箫,现在想想,说不定这孩子真是顾筱西想要鱼目混珠,妈……”她在严母的肩膀上轻轻拍打,安抚道,“再说,现在孩子没了,看看这些照片,我们就该认定这孩子不是湛青的,这样,我们心里总能好受些。”
严父严母都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偌大的客厅,只有苏柔的声音。
“爸,妈,湛青肯定会醒过来的,以后,你们会有自己名正言顺的孙子……”
“柔柔啊……”严母显然是受不了这个打击,抱住苏柔一个劲哭起来。严父神色肃穆,不管这孩子是不是严湛青的,但现在流产了,这是事实。他利用关系插手严湛青的案子,于情于理,本来就不恰当,这会也只能这样,让顾筱西去自食其果。
苏柔见严父严母并未再追究下去,这才暗暗松口气。
顾筱西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她问了来换药的护士才知道,这儿是附一院,也正是严湛青住院的地方。
见她醒来,医生便告知了守在她门口的两名刑警。
顾筱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望着窗外,任由过来询问笔录的警察问了半天,她才吐出来这么一句,“让我见严湛青一面,见完了我就说。”
严湛青的重症监护室在另一栋住院部内,顾筱西从床上起来时头重脚轻,她披着头发,刚开始走得几步摇摇晃晃,几乎要撑着墙壁才能往前走,她走到门口,“我能洗个脸,梳梳头吗?”
她想,她即使做不到漂漂亮亮去见严湛青,至少也要干干净净的。
今天赶巧也是陌湘思复诊的日子,何姨忘记和聿尊说了,直到临出门才拍了拍双手,“这可怎么办,要不我们改天再去吧?”
笙箫知道何姨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在家,“何姨,我的药还有几天也吃完了,我和你们一道去,正好让医生看看我眼睛好些没?”
“陌小姐,你还是呆在家里吧,让聿少明天陪你去。”
“何姨,没事的,我们打个车子过去,我走路的时候扶着姐姐的轮椅就行,再说,也走不了几步路,车子直接就能开进医院的。”
“这……”何姨犹豫不决。
“去就去吧。”湘思握住笙箫的手,“这种滋味我知道,只有多出去走走才能恢复的快,何姨,去准备吧。”
有什么的?不就是眼睛看不见么,她当初双腿残疾的时候被丢在医院,无人过问,而陌笙箫只不过是眼睛失明,就连出去一趟都有人怕这怕那,更别说是平时了,她被人捧得,差不多就连饭都要喂到她嘴里去。
何姨将两人复诊要带的东西都带齐全了,“我还是打个电话给聿少吧。”
“何姨,你真是的,我们还未没用到出去一趟都不行。”湘思垂下眼帘,显得有些委屈。
“姐,你知道何姨不是这个意思。”陌笙箫赶忙安慰,何姨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她推着湘思出去,笙箫双手扶着湘思的轮椅,慢慢走,倒也没有跌倒。
顾筱西在警察的看护下走向严湛青所在的那栋住院部,她还要留院观察两天,现在人虚弱的连路都走不稳,若不是她执意,医生甚至连床都不让她下。
侧面望去,她瘦的像是一张纸片,顾筱西捋了下颈间的头发,宽大的病号服将她娇小的身子整个包起来,严湛青的病房外依旧有人看守。警察并未让她进去,只是让顾筱西站在门口看几眼。
尽管这样,她还是能看见严湛青身上插满的那些管子,顾筱西双手按在门上,嘴巴张了张,冲到喉咙口的那个名字还是没有喊出来。千般不是,最终都归在她的身上,聿尊设的计百密而无一疏,而她又使着劲往里面钻,惹上了这样的男人,真正是去送死。
“我想进去看看他行吗?”
“不可以,带你过来已经算破例了。”
顾筱西站定在门口,她想起,她从没有当着严湛青的面说一句,她爱他。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兴许,他醒不过来了,兴许,她就要在牢里呆一辈子。
就算她能当着严湛青的面说出来,即便是他清醒着,他肯定也不会愿意听她说一句话的。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何必下这个手!”
顾筱西置若罔闻般背过身,眼睛里面蓄满的泪水却掉了出来,很多人都要问她这么一句,就连顾筱西自己都回答不出来。
湘思的腿还是老样子,依旧需要恢复。
陌笙箫的眼睛才这么几天,也是毫无起色,只能继续配了些药。何姨带着两个人,连走路都战战兢兢,生怕被别人给撞着磕着。
“陌小姐,前面有阶梯,你当心。”
“何姨。”笙箫一步一步往前慢慢探去,“你就像叫姐姐那样,叫我笙箫就可以了,老是陌小姐的话多见外。”
“这可不一样,要按着规矩讲的话,你可是主,我就是伺候你的。”
陌笙箫听了不由笑出声,“何姨,你真会开玩笑。”
何姨也跟着乐呵,只不过再寻常不过的一句玩笑话到了陌湘思耳中就没有这么简单了,何姨平日里都管她叫湘思,原来,是当她们地位平等,压根没将她摆在陌笙箫一个位置上。
笙箫眼睛看不到她脸上的阴兀,何姨忙着照顾两人,自然也没有注意到。
顾筱西在警察的看护下离开重症监护病房,她打算回到自己所在的住院部,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正从里面出来的三人。
陌湘思首先望见,她拍了下笙箫的手背,“是顾筱西。”
何姨对这个女人印象极差,扶着笙箫就要走开,“陌小姐,我们走那边。”
“陌笙箫。”顾筱西唤住她,“等等。”
顾筱西朝身边的警察说道,“我既然选择了自首,就不会逃避,请允许我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回到病房,我就将一切都交代出来。”
两人对望一眼,相互耳语,“好吧,不要说太久。”
尽管这样,他们还是跟在顾筱西身后,只是站得稍稍远了些。顾筱西右手被拷在栏杆上,就算她想对陌笙箫不利,也是不可能的。
何姨怎么都不肯答应,笙箫也不知顾筱西要说些什么,她心里藏着很多疑问尚未解开,笙箫想了下,就让何姨搀扶她走过去,“何姨,你放心吧,大白天的,她不会拿我怎样的。”
顾筱西垂着头站在她跟前,何姨不放心地回到湘思身侧,陌笙箫坐定了便一动不动,“你想说什么,说吧。”
顾筱西抬头,她尽管知道陌笙箫昨天才出手救了她,可心里的怨恨始终难以平复,她睨着笙箫的脸,眼泪不知不觉就淌下来,“听说你是华尔的学生,马上要开学了吧?”
陌笙箫没想到她第一句话,问的竟是这个问题,“对。”她顿了顿,“如果你没有做错事的话,美院的门也为你敞开着。”
“是吗?”顾筱西苍白的小脸侧过去,望向园内,如果她没有遇上严湛青,她的手就不会拿起刀子,而是应该执着画笔,“陌笙箫,你比我幸运多了。”
笙箫没有说话,黑亮如墨的瞳仁只是盯着一处。
“想想,我当时多么天真,美院的学费太贵了,我交不起,这才答应严湛青接近聿尊,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一心想着我能进到那个梦寐以求的学校。想来,我应该是第一眼就被聿尊给看穿了,亏得他还陪我演完这出戏……”顾筱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陌笙箫,其实,当初对你的伤害,我真的是无心的,我只是想着,只有你离开了聿尊,说不定严湛青一个高兴,就能答应让我抽身,我陷进去了才知道夹在这两个男人中间有多么可怕,我成天提心吊胆……”
陌笙箫安静地听着,顾筱西语速很快,像是沉浸在那段回忆当中,脸上有挥不去的无奈。
“还记得我当时拿白水泼你吗?我也只想让你死心,我甚至想让聿尊狠狠甩我一个巴掌,让我滚,那样我就能回到自己的生活了,可是,他没有……”顾筱西摇摇头道,“他比我入戏还要深,他冷眼旁观,原来是想看着我越陷越深。”
顾筱西说着说着,就捂住了脸,“陌笙箫,你的第一次是给你爱的人吗?”
笙箫并未细想,“这和你所说的事有何关系吗?”
“那你又知道,我的第一次给谁的吗?”顾筱西松开手,抬起脸时,满面泪痕交错。
陌笙箫没有回答,她的第一次,应该是给严湛青的吧。
“聿尊是没有碰过我,他却花了一千块钱找来一个牛郎破了我的身子,还拍下了DV,陌笙箫,你知道一个女人的第一次有多么重要吗?”
笙箫闻言,竟是怔住了。
“倒霉的是,我还怀了孕,而我竟然以为是聿尊的孩子,他当着我的面并没有否认,一方面,又将他公司的信息故意泄露给我,借此将那些虚假的资料传到严湛青手里。你知道吗?就算到了这时候,我还想着要离开聿尊,我真的没有贪图过他们什么,我早就骑虎难下,甚至想过就这么逃走,我完成这些事的时候,真的好开心,哪怕将你从皇裔印象赶走的时候,我的那些愧疚也被兴奋所取代了,我想,严湛青不会再拿我父母要挟我,我总算能走了……”
陌笙箫的思路随着顾筱西的叙述往下走,后面的有些事她甚至能猜到,她闭上眼睛,却想刻意避开,不想去想。
“可就在我认为所有事都顺理成章的时候,严家公司却面临破产,原来那些信息都是假的。聿尊一语就道出我和严湛青的关系,甚至将一盒DV给我看,说这是严湛青给他的,并要挟他5000万。我当时满脑子都乱了,可聿尊说,他可以不计前嫌,毕竟我怀着他的孩子,他愿意帮助我,呵呵……”顾筱西哭着,又笑着,眼睛里面的泪水支离破碎,“我自己都形容不出那时候的心情,只记得对他满怀感激,并一心想着替他生下那个孩子,来报答他……”
“后来呢?”陌笙箫像是不受控制般,问出口。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爸妈的电话,我家附近被贴满了我的裸照,家里也收到了那盒DV,我爸气的差点去掉半条命,我就知道,定是严湛青气我给他假信息害得他损失惨重,再加上聿尊中途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钱已经凑齐,我就更加肯定是严湛青所为。”顾筱西一口气说这么多,微微有些喘,“再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陌笙箫不知,这中间,竟还有如此多的曲折。
“这些,聿尊都没有告诉你吧?”
笙箫头脑一阵疼痛,她想不到聿尊手段竟会如此过激,而顾筱西,无异就成了他和严湛青之间的牺牲品。
“你知道我当初刺向严湛青的时候,有多么绝望吗?”顾筱西哽咽着,哭哑了嗓子,“我没有错,我就想赚点钱上学,可是我却被逼得不得不下手杀人,我的家再也容不下我了,在所有人眼里,我已经没脸了。”
陌笙箫忆起,她当初也是为了学费才会认识严湛青,她和顾筱西之间,何其相像。
顾筱西说,她比她幸运。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