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尊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咯吱作响。
他一把将袁山雄提到眼跟前,“再说一遍。”
“聿老爷子还活着,你放我一命,我这就带你去见他。”袁山雄眼眶内泛出鲜血,整张脸被揍得跟个调料盘似的,青一块紫一块。
“他在哪?”聿尊问出这句话时,牙关都在颤抖。
“你只要答应放过我,我立马亲自送你去,我不要别的,你保证我们一家安全就行,求你……”
领口部位被聿尊越收越紧,袁山雄脸涨成猪肝色,上气不接下气,“聿……”
“凭你还想和我提条件?”聿尊压近,切齿问道。
“大不了……反正你不会放过我,那边得不到我的消息,你爷爷会被活活饿死,你要想跟一具尸体团聚,你就杀了我!”袁山雄见求饶不行,索性豁出去。
聿尊挥拳揍去,袁山雄哀嚎倒地。
“带我去见他。”
“你答应了?”
“对。”
袁山雄欣喜若狂,却也不是傻子,“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反悔?你先给我一笔钱,我们到了国外,会让人带聿老爷子来见你。”
“我看你是得寸进尺,想耍我?”聿尊修长的双腿逼向袁山雄,后者吓得连连后退,他手掌触及到旁边的人,一抬头,看到自个老婆站在那。袁山雄撑起身,抱住袁太太的两条腿,“这样吧,我把我太太押在这,你放心好了,我不敢骗你。”
“老公,你说的是什么话?”
袁姗也是大惊,“爸,你怎么做得出来?”
“都给我闭嘴!”袁山雄大声开口,这才发现说话漏风,前面两个门牙松垮垮挂在那,怪不得嘴巴里都是血,“聿少,你看……”
“我要她做什么?又老又丑,被你骗了,也卖不出个好价钱。”
同这样的老狐狸对峙,需要足够强大的心理,既不能表现的急迫,又不能任他狮子大开口。
“那我的女儿,她年轻貌美,”见聿尊似乎不为所动,袁山雄急切哀求,“这样吧,我把她们母女押在这……”
“爸!”
“你这畜生!”袁太太怒骂。
“你们懂什么?”袁山雄跪在聿尊跟前,“等聿少见到了聿老爷子,自然会放你们走,聿少,你说是吧?”
聿尊真是多一秒都不想再看到袁山雄这张老脸,他想到爸妈当初就是死在这个卑鄙小人手里,他抬起一脚踹向袁山雄胸前,随着倒地的动作,袁山雄一大口血吐在地上。
“这样吧,我让人把她们送到国外,并给她们一笔钱,你带着我去找人,事成之后,你再去国外找她们。”
这似乎也是个法子,可袁山雄害怕聿尊不会轻饶他,但依目前的情形来看,要想让聿尊先放他走,比登天还难。
见他还在犹豫,聿尊眉宇间明显透出不耐,他用脚拨了拨袁山雄挡在跟前的腿,“行不行,给个痛快话,要么现在就把你丢海里去。”
“行行行——”
聿尊坐在椅子内并未立即起身,他心里明明一松,却发现全身竟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他形容不出此时的心情,应该是雀跃的,可心头酸涩的,竟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陌笙箫在酒店上了会网,她坐立不安,拨通聿尊的手机,才发现他关了机。
袁家客厅,满地狼藉,飞溅出去的血洒在各个角落,聿尊当着袁山雄的面,开了张支票给袁太太,并令人即刻护送她们母女出国。
袁山雄直到确认她们上飞机后,这才肯带人去接老爷子。
黑色的轿车内,聿尊和袁山雄一左一右坐着,聿尊搭着条腿望向窗外,袁山雄小心翼翼地瞅了眼他,当时那帮人明显斩草不除根,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后患。
他悔不当初,幸好有聿老爷子这把保护伞,袁山雄二十几年前以防万一,没成想真救了自己的命。
车队驶过闹市,来到养老院时已近黄昏。
聿尊锐利的眸子紧盯着那扇大门,这儿规模很小,一看就是个私人的,尤其是处在半山腰处,环境尚且算好,只不过设施简单,里头的老人很难享受到正规养老院那般的舒适和照顾。
“到,到了。”袁山雄开了口。
“如果被我发现你在耍我,我定把你碾成肉饼!”聿尊扭过头,神色犀利喝道。
袁山雄缩了缩脖子,要是换在20几年前,他能怕他?
哼!
旁边的车门被打开,一名男子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下车,袁山雄痛的直哼唧。
聿尊走向门口,所谓的养老院,其实是个三层的小楼,里头分布着几十个房间,有几位阿姨照顾老人们的饮食起居,随行的男人去跟门卫沟通,不多久,挡在跟前的铁门便被打开。
这会,老人们都聚在院墙内,里头没装空调,只能找个地儿乘凉。
一眼扫过去,足有四五十人。
有的老人生活不能自理,打来的饭放在一张小凳子上,由固定的几位阿姨喂食。
“你吃不吃?嘴巴张开!”不远处,一名妇人站在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跟前训斥,那人有老年痴呆症,吃饭又慢,阿姨们工作量大,索性用手指在老人前额轻戳,“要死不死的,再这样,让你小辈把你拖回去。”
聿尊任凭脑子里如何回忆,就是勾勒不出爷爷的那张脸,他记不得了。
看到远处的老人跟个孩子似的撅起嘴巴,他不知道,爷爷在这会不会也受到这样的欺凌和折磨?
想到此,他狠狠瞪了眼旁边的袁山雄。
如若真是这样,他忍不住冲动,肯定会把袁山雄大卸八块。
望到男人眼里的杀气,袁山雄忙压下脸,一瘸一拐向前走去。
院墙的角落,有个倔强的老头。
这儿的老人谁都知道这老头脾气不好,有一回阿姨冲着他抱怨,居然被他一碗饭倒扣在了脸上,总之,在这没人敢去惹他。
袁山雄腆着脸走过去,老人埋头正在吃饭。
聿尊跟在袁山雄身后,他两条腿僵硬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脚步是怎么迈出去的。
“聿老爷子?”袁山雄弯腰,讨好地开口。
聿尊注意到老人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尽管年纪大了,但精神矍铄,竟比旁边那几个六七十岁的还要显得硬朗。
这儿的伙食一般,总是想着法子克扣,“又把菜炒糊了。”老人拨开几片黑色的叶子,扒了两口饭。
“聿老爷子?”袁山雄见他不搭理,不得不再次叫他。
老人这才抬起头,袁山雄不敢怠慢,虽然狼狈,却逼着自个笑开了花,“聿老爷子,您看我给你带……”
“啪!”
一盆饭菜直接扣到他的脸上。
“哈哈哈——”旁边有老人在笑,“我说,你这眼睛不花啊,砸的多准!”
碍于聿尊在场,再说袁山雄这会是落水狗,他不敢嚣张跋扈,尴尬地抹掉饭菜,袁山雄讪笑,“聿老爷子,您看我……”
“啪!”
一碗汤泼在袁山雄的脸上。
聿老爷子冷哼,甩起袖子要走人。
这幅脾气,同聿尊印象中的爷爷似乎相似,聿老爷子绕过小凳子,他看到了站在跟前的聿尊。
聿尊薄唇吃力地张开,他知道错不了,他同样看见了聿老爷子眼里的震惊。
“爷爷。”
“宝宝,你是爷爷的宝宝?”他虽然唤了聿尊的小名,这样的名字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嘴里说出来,对方又是个挺拔健硕的男人,总觉得有些好笑,但应时应景,却谁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爷爷,我是。”
聿老爷子差点没老泪纵横,“我的孙子果然还活着,你爸和你妈呢?”他心里存着侥幸,说不定,儿子儿媳也能大难不死。
“爷爷,他们都走了。”
聿老爷子一阵恍惚,他担了20几年的心,如今,也不知是该放下,还是揪着。他愤恨地望向袁山雄,“肯定是你这王八羔子,我劈死你!”
袁山雄用手挡住脸,“聿老爷子,不管我的事。”
聿尊伸出手抱住聿老爷子的肩膀,他生怕爷爷冲动,身子受不住,“爷爷,爸妈的仇我会报,但凡是伤害过他们的人,我都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聿少,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袁山雄大急。
“我先前说什么了?”
“你答应我,只要带你来见老爷子,你会放过我们全家。”
“我还真差点忘记告诉你件事,”聿尊高大的身子护住老人,“你的女儿和老婆到了国外,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生存,说不定几天后就会被饿死,我许诺你们的事,全是空头支票,至于你……害死了我的父母你还想活?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你——你——”袁山雄一连发出几个重复的音节,却怎么都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爷爷,我带你离开这。”
聿老爷子热泪盈眶,这二十几年来,他辗转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随着袁家的破落,他的待遇自然是每况愈下,他心里唯一坚定的念头,便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活到81了,再等下去,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幸好,他的苦心没白费,他等来了最疼爱的孙子。
“你们不能这样,聿少,你放过我吧,现在聿老爷子没事,我……我这20几年来一直都好好在照顾他。”
聿尊一脚把袁山雄踹倒在地,“爷爷,你先上车。”
聿老爷子跟着一男子往外走去。
袁山雄也被拖到了养老院外面。
守在车前的人给聿尊打开车门,他弯腰钻进去。修长的手指掏出一根烟,点燃后狠狠吸了口。
“聿少,现在怎么办?”驾驶座上的人问道。
聿尊没开口,直到抽完一支烟,他盯着手里的烟头怔怔出神,“你们先护送老爷子回酒店,我随后就来。”
“是。”
聿尊推开车门走下去,这会是在离养老院500米左右的半山腰,这儿本就人烟稀少,袁山雄被丢弃在这,此时正抱着栏杆瑟瑟发抖。
“你,你想做什么?”
聿尊手里的烟头即将熄灭,他走到袁山雄跟前,蹲下身,把手里的烟头按向男人的手背。
“咝——”
“啊——”
“你当初买凶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回来找你报仇?”
袁山雄抬起头,盯着聿尊这张年轻而尊贵的脸,“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们两家是世交,啊——”
聿尊站起身,坚硬的皮鞋踩着袁山雄的手,他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凄惨,“这些都不算什么,我爸被丢入海里溺死的时候,你可能正在外面花天酒地吧?我妈叫天天不应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在庆祝着即将到手的股权转让授权书?”聿尊想起那一幕梦魇,他眼里闪过狠戾,脚底用劲踩踏、碾压,袁山雄凄厉的叫声伴随着指骨断裂的声音传入聿尊耳内。
他残忍吗?
聿尊自问,他一双眼睛赤红,残忍也好,仁慈也罢,都有个狗屁用?
当年的夏初颜,一心向善,可临死前,有谁来救她?
聿尊望着袁山雄的血正从他脚底淌出来,男人瘫倒在地,死命哀嚎,要多惨,便有多惨。
聿尊的心没有一点点软下去,“我真想,每天都折磨断你一根骨头,等到你全身即将痛死的时候,我再令人把你的骨头接上,再一根根踢断!”
袁山雄眼里布满惊惧,望向聿尊的眼神,感觉正在望着一个血债累累的恶魔、死神,袁山雄找不出别的词去形容他,他想逃命,可手掌还被聿尊踩在脚底下,“你放过我吧,要我做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可我就想你死。”
“聿少,我哪怕真死了,你爸妈也回不来,你……”
“啪!”聿尊照着袁山雄的脑门便是一脚。
他飞出去撞在护栏上,前额滚出大滩血渍,瘫在那动不了。
聿尊冷眼望了会,转身走向停在路中央的车。
袁山雄眼里轻漾出微弱的希翼,看来聿尊并不打算要他的命,他这会顾不了那么多,先保住小命再说吧。他后背抵着护栏,继续装死。
聿尊回到车内,他发动引擎。
袁山雄闭紧眼睛,只想聿尊快离开。
他突然听到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来的声音正接近而来,袁山雄猛地睁眼,这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聿尊的车正缓缓驶来,眼看就要压到他的腿。
袁山雄再也装不下去,他手肘撑着护栏,好不容易爬起来,撒腿便往远处跑。他只知道,只要慢一点点,那轮胎就要碾过他的腿,他越想越害怕,趔趄着希望有人来拉他一把。
“救命,救命,来人啊。”
聿尊把车开得很慢,袁山雄跑得精疲力尽,斑驳的血渍扫过马路,蜿蜒向前。
噗通。
他体力不支,栽倒在地。
聿尊没有停车,袁山雄两手支在身侧,眼看车头即将撞过来,他连番惊叫,没有什么比面对死亡更令人觉得恐惧了,他只要慢一点,一脚踏入鬼门关的时间便会随之缩短。
他像条狗一样地拼命向前爬,身上的衣服已看不见原色,除了脏污,就是血渍。
“救命,救命。”
在这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几年前,聿尊还小,尚不懂事。但他这会却能深刻地感觉到,那种濒临绝境时的痛苦,远比任何折磨都来的残忍血腥。
袁山雄的两条腿在地上使劲拖动,但凡有一点生的希望,谁都不肯坐着等死。他手肘破了皮,却还是拼了命地撑起身子,唯有这样,才能跑得快些。
聿尊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这次,却没吸一口,而是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他望着那条苍龙,再次想起了惨死的双亲,聿尊眼里簇燃起悲愤和嗜血的火苗,他轻踩油门,车子加速朝着袁山雄撞去。
这点速度,远远比他的两条腿要快。
袁山雄剧烈地喘息,一瘸一拐,边跑,头还不住向后张望。
“别杀我,绕过我吧。”
他跑到人行道上,聿尊踩了油门,车子跃过路牙石,朝着跟前的男人撞去。
几乎是那么一瞬间,聿尊想到了陌笙箫和奔奔,如果笙箫在的话,她会不会要他别赶尽杀绝?如果奔奔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被吓得啼哭不止?
聿尊有了晃神,他的脚下意识去踩刹车。
袁山雄眼见车头要撞上他的双膝,他顾不得那么多,只得攀上一米多高的护栏,可没想到那护栏偏巧有个地方被什么人给拆了去,就几根铁丝装个样子围在那,他重心靠向身后,却猛地向后栽去。
“啊——”撕裂的惨叫声瞬时回荡在幽静的山谷内。
他的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聿尊双眼盯着那排缺失的护栏,他眸子落向远处,心里一阵轻松,又莫名的一阵紧揪。
他在这时再度想起了笙箫。
聿尊掏出手机,开了机。
屏幕上第一时间显示,有陌笙箫打给他的十几个未接电话。
聿尊手指轻按,回拨过去。
电话一通,他听到陌笙箫急迫而紧张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尊,你怎么关机了?我担心死了,没事吧?”
他的心,这才彻底松懈。
“放心,我没事。”
陌笙箫跟着,心里一松,她舒口气,手掌忍不住轻按向胸口,“联系不上你,我的心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事情会发生。”
聿尊倒车,把车子驶上回去的路,“等着我,我让你见个人。”
“谁啊?”她问的迫不及待。
“呵,回去你就知道了。”
聿尊挂断电话,很快赶上车队。
聿老爷子被变相囚禁20几年,直叹外头变化大,这迎安市日新月异,他早就不认识回去的路在哪了,曾经叱诧一时的聿家,谁也没料到竟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聿老爷子叹口气,他当时年事已高,再加上被袁山雄暗算,他也没料到自己身子骨竟能支撑到这会。
聿尊把他带回下榻的酒店,老人精神奕奕,倒显得满面春光。
他今儿高兴,聿老爷子握住孙儿的手,时不时问东问西,聿尊把他带至十层,站在走廊内按响门铃。
陌笙箫几乎小跑着过去开门,“尊,我等你好久……”
视线随之落到聿老爷子的脸上,笙箫松开拧住门把的手,“尊,这位是?”
“笙箫,是爷爷。”
陌笙箫眼睛圆睁,随之藏匿不住的吃惊及震撼滑出嘴角,她眼睛内有片刻的朦胧,心里砰然激动起来,“爷爷。”
这一声,她喊得清脆无比。
她和聿尊都没有双亲,这会爷爷还在,没什么比这消息更能震撼人心的了。
聿老爷子望了眼跟前的笙箫,在他眼里,她十足十还是个孩子,“你是哪家的千金?”
陌笙箫似有不解,她望向站在旁边的聿尊。
来酒店之前,聿尊已将这些年发生的事大致告诉给了聿老爷子,父母惨死的事他只是一笔带过,聿尊这名字是逃出基地后改的,老爷子这会也接受了,“尊,我们聿家那时可是名门望族,我的孙媳妇自然要与你门当户对。”
聿老爷子率先挤进屋内,陌笙箫不得不侧开身。
聿尊抬起手,在笙箫后脑勺轻抚,他弯腰,薄唇凑到她耳边,“爷爷思想难免顽固,以后便会好的。”
“你说谁是老顽固?”聿老爷子转身问道。
谁也没料到他耳力这么好,二人面面相觑,聿尊走上前道,“爷爷,我让人定了包厢,我先带你们下去吃饭。”
陌笙箫不会把聿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况且他已是81的高龄,做晚辈的自然得让着。
席间,聿尊夹了几样陌笙箫爱吃的菜到她碗里。
聿老爷子见状,鼻翼间冷哼,“自个没手吗?作为妻子的可不能这么没规矩,还懒,”聿老爷子用筷子轻敲陌笙箫的碗沿,“给尊剥几个虾。”
在他的意识里,女人就该照顾男人。
“爷爷。”聿尊头疼,却没成想旁边的陌笙箫毕恭毕敬说了声,“是。”
模样谦卑的,好像成了个粗使丫鬟,笙箫戴上一次性手套,把剥好的虾肉放到聿尊手边的碗碟内,“相公,请用。”
聿尊在桌子底下,抬起脚轻勾向陌笙箫的腿,她忍俊不禁,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不准交头接耳。”
笙箫敛起笑,“爷爷,我也给你剥几个吧?”
她以为聿老爷子会满脸不在乎地说,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伺候,没想到老人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鼻子轻哼,“嗯。”
陌笙箫几乎把一盘虾都给剥了。
聿尊抽出湿巾,帮她擦拭,“你也吃吧。”
“在我们那会,女人吃饭都不能上桌,得躲在厨房偷偷吃。”聿老爷子语不惊人死不休,蓦地蹿出那么一句。
“爷爷,现在倡导男女平等。”
“哼。”老人睨了眼笙箫,对她的话显然不赞同,一边却咀嚼着陌笙箫给他剥的虾,吃的正香。
“爷爷,”聿尊眼见老爷子牙口不错,“我们今晚先住在酒店,明天一早,我带你回白沙市,这儿的别墅我会想法子买回来,以后想看看,我们再回来。”
“你打算定居在白沙市吗?”
“是的。”聿尊不想待在迎安市,尽管他的家在这,可爸妈都不在了,这儿只剩下最不愿提起的回忆。
“好,你去哪爷爷就去哪,”聿老爷子抬起头,望了眼坐在对面的陌笙箫,“他是我孙儿,我老了,他自然要养我,你心里可别打什么鬼主意赶我走。”
陌笙箫哭笑不得,“爷爷,我巴不得您跟我们一起住呢。”
“哼,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这顽固的老爷子确实难对付。
“爷爷,你还想吃虾不?”陌笙箫再次问道。
“你想噎死我不成?老年人要多吃素,荤菜容易引起三高,这都不懂。”
“……”
陌笙箫不得不无语。
吃完晚饭,笙箫跟着聿尊把老爷子送回房间,他的卧室就在他们隔壁,也好方便照应。
卧室内应有尽有,陌笙箫去浴室帮他放好洗澡水,“爷爷,洗完澡早点休息吧。”
换洗的衣物,聿尊吃饭前便令人全部准备妥当。
聿老爷子站在偌大的按摩浴缸前,瞪了笙箫一眼,“你先回房吧,别在这碍手碍脚。”
“爷爷,”聿尊闻言,耐着性子说道,“您别总这样和笙箫说话。”
陌笙箫忙拉了下聿尊的手,“你在这陪会爷爷,我先回房。”
“好。”
聿老爷子对酒店内的高档设施很多地方都不习惯,像这会,浴缸的温控他摆弄几下都不见效果,老爷子绷着脸,要这样子被陌笙箫看见,他以后还如何设立威望?
在聿尊面前就不用,聿尊是他的孙子,不像笙箫,是外人。
聿尊给他相应的东西都准备好,直到老爷子洗完澡,躺到床上,他这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陌笙箫坐在聿尊的电脑跟前,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爷爷睡了?”
他走到陌笙箫身旁,手掌落在她肩膀上,“他说要看会电视再睡。”
笙箫玩了两局小游戏,百无聊赖地关掉电脑,“袁家那边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聿尊没有同她细说,他手臂搂住陌笙箫的脑袋,让她枕到自己怀里,“爷爷的老思想可能一时半会改不了,他不是不喜欢你,只是……”
“尊,我知道的。”笙箫仰起小脸,“你放心吧,他欺负不了我,我也有法子对付他。”
她眼里透出明亮的狡黠,聿老爷子除了固执些外,别的都好对付。
翌日。
陌笙箫洗漱后出来,看到聿尊犹如雕塑般站在窗前动也不动,他两手环在胸前,从酒店十层俯瞰而下,能将迎安市闹市区的美景系数揽入眼底。笙箫知道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她缓步走过去,双手穿过男人的腰际,交叠在他腹部上,“想什么呢?”
“笙箫,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陌笙箫踮起脚尖,把下巴轻搁于聿尊肩部,“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随你,你想到迎安市来,我就跟着你,反正哪里有奔奔和你,哪里就是我的家。”
聿尊垂眸,视线落到陌笙箫的手上,他把笙箫拉到怀里,“还是离开这吧,离的越近,我反而会觉得害怕。”
“好,那我们回去。”
临出发之前,聿尊带着老爷子回到老宅,这栋房子的买卖还在交涉中,目前仍旧属于别人。
御景园。
陌笙箫下车后迫不及待来到客厅,奔奔正坐在爬行垫上玩游戏,聿老爷子眼力劲不错,一眼便瞅到那个小小的人儿。
笙箫走过去,奔奔看到她,显得挺兴奋,拿着玩具的手一个劲朝着陌笙箫扑。
“奔奔,想妈咪了吧?”
聿老爷子紧随其后,“笨笨?谁给起的这名字,聪明的都被你给喊笨了。”
“爷爷,不是笨笨,是奔奔,奔跑的奔。”陌笙箫抱起孩子,对着老爷子耐心解释。
“肯定是你想的,没文化。”
“爷爷,是尊给取的,他说孩子爱奔爱玩才活泼。”
聿老爷子又轻哼了声,“那倒不错,这小名好。”他喜上眉梢,伸出两手,“奔奔,来,太爷爷抱。”
孩子认生,一扭头,朝着陌笙箫颈间窝去。
老爷子心里这会更加不舒服,“他为什么不要我抱?奔奔,太爷爷最喜欢奔奔……”
“呜哇——”孩子望着面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索性大哭出声。
“爷爷,过不了几天奔奔就会和你熟悉的,刚开始他有些怕生。”
聿老爷子这会没再顶着陌笙箫,他还不知道奔奔患孤独症的事。聿尊带着他熟悉新家,由于老爷子年纪大,为了方便,聿尊特意让何姨在一楼收拾了个朝南的大房间,采光充足。
至于一些日用品,陌笙箫还是决定自己出去给爷爷买。
聿尊公司也有急事,吃过饭,二人便相继离开御景园。
笙箫本想喊上舒恬,但前两日接到她的电话,这才想起舒恬刚怀孕,不便劳累。
她来到步行街,特意挑了几样东西,从店铺内走出去,差点同路过的一人相撞。陌笙箫急忙侧开身子,“对不起,你没事吧?”
她细一看,发现是顾筱西。
对方似乎有什么心事,见到笙箫,亦是一怔,“真巧。”
“是啊。”
顾筱西望了眼陌笙箫手里的东西,“你一个人逛街?”
“对,我出来买些东西。”
“我陪你吧。”
笙箫没想过,她和顾筱西会在某一天走到一起,陌笙箫顺着沿街的店铺往前走,“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我报了个美术业余班,还找了份稳定的工作。”
“家里也都好吧?”
“嗯,”顾筱西白皙的手指把一缕碎发拢向耳后,“我妈在接受治疗,看到我回来,她情绪好多了,恢复的也不错,上次的事还没好好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们还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她。”
“别这么说,”陌笙箫望了眼旁边的顾筱西,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你也帮过我的忙。”
顾筱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笙箫想起上次遇到她和严湛青在一起,“对了,你们……还好吧?”
顾筱西微乎其微地叹口气,她两手局促地握在身前,似乎在陌笙箫面前,她和严湛青的这种关系变得有些难以启齿,“你也知道,严家的门槛很高,我很难跨进去。”
那倒是,严母又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想当初,陌笙箫和严湛青的事她也是百般阻挠,最后,还不是如了她的意,顺利让苏柔进了门。
“只要你们自己足够坚定的话,我相信,那一关迟早能走过去的。”
她和严湛青,当时输就输在这上面。
“今天,我们本来约好见面的,”顾筱西跟着陌笙箫走向不远处的露天茶室,她需要倾诉,需要有个人给她一点坚持下去的理由,哪怕这个人给不了她多少力量,但就算是一根稻草那样的微不足道,顾筱西都会牢牢紧握,“我等到他现在,也不见他出来,电话也不接,我想,他是和家里人没谈好。”
陌笙箫点了两杯冰镇饮料,她把东西都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这会的严家,早已闹得像炸开的锅。
地上铺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水杯、果盘,茶几上凡是能扔的,这会都无一幸免。
严母气的直喘气,严父脸色铁青,指着站在客厅中央的严湛青不知道说什么。
严母轻捶几下胸口,待情绪稍稳些,这才继续说道,“你看看你都多大岁数了?跟你一般大的那些人,孩子都抱在手里了,当初让你跟着苏柔好好过,你偏不听,那陌笙箫没出现的时候,你们不是爱的死去活来的吗?这会倒好,走掉一个,又来一个,你现在又说要娶那个顾筱西,湛青,你脑子糊涂了是不是?你差点死在她手里不说,她……她的那些照片,还有那个孩子,哎呦,你真想把我气死!”
“妈,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你若答应的话,明年我就让你抱上孙子。”
“胡闹!”严父气的嗓子都在颤抖,“让这样的女人进门,我今后还有什么脸出去?那女人的照片万一流传出来,我这张脸还往哪里搁?”
“哼,你们就知道面子,当初让我跟苏柔结婚,我也遂了你们的愿,可我不幸福,你们懂吗?”严湛青丝毫不示弱,“苏柔为了陷害陌笙箫,不顾我的性命,她那样也叫爱?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权,你们接受最好,不接受,我这次也不可能再向你们妥协。”
“湛青,你找个什么样的女人不好,可偏偏是顾筱西那样的。”严母倒在沙发上,差点起不来。
“她有哪里不好?谁没有过去,我自认为我的过去就已经够荒唐了,我现在好不容易想找个人过日子,你们为什么偏要拦着?”严湛青愤怒地踢了脚旁边的茶杯,只听得咣一声,本就碎裂的杯身这会更是四分五裂。
严父肩膀直哆嗦,一掌拍向桌面,“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行,你趁早死了这心。”
“湛青,我听说苏柔从国外回来了,要不……”
严湛青喝断严母的话,“别在我面前再提她的名字,我和她不可能了。”
“那好,我们也把话撂在这,想娶那个女人,门都没有。”
严湛青点点头,嘴角漾起抹冷笑,“行,这话是你们说的,好……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结婚,我就和顾筱西在外面过,看你们能拿我怎么着,想抱孙子?找别人替你们生去吧!”
严湛青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
“你——”严母气的眼前漆黑一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陌笙箫轻啜口饮料,冰的厉害,牙齿都在打颤。
“笙箫,实话告诉你吧,其实那时候我答应严湛青接近聿尊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的男人,谁爱上谁倒霉,我明知前面是个坑,却仍旧蒙着自己的眼睛往里面跳。我想,我这辈子是注定要爱上他了。”
陌笙箫不讨厌顾筱西,相较莫伊而言,顾筱西显得单纯很多,就算曾经做错过事,可她积极悔改,并且没有主动去害人的心。
“你别担心,你们现在除了他家里不同意外,不都好好的吗?”
“我出狱后,像只过街老鼠似的东躲西藏,生怕别人认出我来,湛青找过我几次,可我不想见,见了只会越难受。我没想到他会再次找到我家里来,他知道我文凭不高,找不到好的工作,就帮我安排了一份朝九晚五,并且轻松的活。我当时并没有推脱,因为家里需要钱,清高和自尊在现实面前,就是一文不值。从那以后,他经常在公司门口等我下班,他说,我变成今天这样,他有一半的责任,他想着各种方法带我出去吃饭,还帮我买了不少的新衣服,我用不惯刀叉,我们吃牛排的时候,他不顾店里那么多人的嗤笑,给了我一双筷子……”顾筱西犹自沉浸在那段回忆里面,陌笙箫手掌撑起下巴,也有些动容。
“直到有一天,他说要和我在一起,我那时候真的慌了。我觉得他肯定是疯了,要么就是病着,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要我这个丢在马路上,都不会招来路人多看一眼的人?”
陌笙箫闻言,皱起秀眉,“你别总是妄自菲薄,他看上你,自然是因为你有独到的魅力。”
“是吗?”顾筱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当时的反应真挺过激的,我感觉我像个疯子,甚至怀疑是不是做了场美梦,可这梦怎么就是不醒呢?”
陌笙箫勾起菱唇,想笑,可嘴角动了动,却无力拉开,她一直觉得,聿尊对待这件事情上,过于残忍了些。
“总之,我们后来走到了一起,我爸一个劲叹气,说我还会栽跟头的,说我配不上湛青,他希望我能找个平凡的人,只要不嫌弃我,随便组织个家过过就行了。我当时真的不服气,我也想要有自己的幸福,难道因为我走错了一步,以至于整个人生都要为这一步而去赎罪吗?”
“当然用不着,”陌笙箫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顾筱西,“你现在是清清白白的,从你走出监狱的这天起,你犯的那些错,都一笔勾销了。”
顾筱西抬起头,视线朦胧地望向陌笙箫,“笙箫,谢谢你。”
她能这样说,顾筱西的心里好受多了。
正从百货公司出来的苏柔定在不远处,她细一看,没看错,真是陌笙箫和顾筱西。
她拎着才消费的战利品,柳腰轻扭着来到桌前,“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顾筱西一抬头,惊得眼珠子圆睁。
陌笙箫云淡风轻地睨了眼,“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在苏柔的眼里,她和严湛青走到今天这一步,陌笙箫是罪魁祸首。
苏柔冷哼,对于那桩失败的婚姻仍旧难以介怀,“怎么,现在你又和严湛青在一起了?没有了我这块绊脚石,你们乐得自在吧?陌笙箫,你说你都结过婚了,还不安安分分呆在家里,非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真是个爱偷腥的货!”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别人?”顾筱西见苏柔不分青红皂白对着陌笙箫就是一顿指责,她潜意识里有种让笙箫背了黑锅的感觉,顾筱西忍不住觉得愧疚。
“你算个什么东西?”苏柔眼见顾筱西都敢对着自己的言行横加干涉,“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怎么?你也想插进来一脚?也不看看你配吗?当初若不是你在湛青背后嚼舌根,我们也不会闹到今天,陌笙箫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着她!”
笙箫手里还握着装满冷饮的玻璃杯,她倾起身,把杯子放到桌面上,杯底摩擦着,发出一种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如今,你又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们?你和严湛青都离婚了,谁也管不着谁,就算他真和谁在一起,你也掺和不进去。”陌笙箫余光瞥过对面的顾筱西,视线逡巡一周后落到苏柔的脸上。
“呵,你们两个倒是达成联盟了。”
陌笙箫望向苏柔背后,“你既然这么关心严湛青离婚后的生活,何不亲自问问他?”
苏柔顺着笙箫的双眼望去,果然见严湛青正大步而来。
这男人走到哪都能成为聚光点,头发依旧是浅褐色,穿着条米色的休闲裤,上半身则是一件天蓝色的T恤,很居家的打扮。
苏柔离婚后一气之下出了国,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严湛青,也狠下决心不去打听关于他的事,这还是自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苏柔显得有些局促,腿部几乎抵到桌沿,右手则紧拽着手里的购物袋,掌心被拎袋勒出几道红痕。
严湛青疾步而来,见到苏柔,便顿住脚步,“你真的回国了?”
苏柔眼里一亮,“你找过我?”
“是我妈说的。”严湛青目光扫向陌笙箫,眼里闪过讶异,苏柔眼见他的视线落到了笙箫脸上,眼里心里紧跟着一阵难受,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酸意,“果然,我们一离婚,就为你和她腾出了地,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哪怕耗尽了青春也要拴住你。”
“你胡说什么呢?”严湛青本来就心烦气躁,这会眉宇间更是露出不耐。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苏柔,我们已经离婚了。”严湛青丢下句话,苏柔眼见他提起脚步,却不是坐到陌笙箫旁边,而是……
严湛青自然地牵住顾筱西的手,“你怎么会和笙箫在一起?”
“噢,逛街的时候恰好遇上。”
苏柔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你们两个?”
怪不得她如此吃惊,陌笙箫也忍不住感叹,这世上的事,真是难料,她理解顾筱西的惶恐,那种感觉她当初也有过,当幸福来的太快,人总是会觉得有种活在梦里面的感觉。
苏柔又望了望陌笙箫,“怎么会这样?”
笙箫摊开手掌,嘴角挑起笑意。
苏柔呆站在原地,形形色色经过的人好奇地瞅着这一幕,顾筱西垂下脑袋,几乎把脸埋在了胸前。
“湛青,为什么会是她?”苏柔绞尽脑汁,都不会想到严湛青会看上顾筱西这样的女人。
男人显然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苏柔,这不关你的事!”他的耐性已被消磨干净。
“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输在她的手里?”倘若说是陌笙箫的话,她至少还能接受。
“没有为什么,我和筱西已经在一起了。”
“哈哈——”苏柔自嘲轻笑,“湛青,我们好歹也相爱过,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先是输给了时间,现在,又输在了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身上!”
陌笙箫抬起眼皮瞅了眼苏柔,女人一旦嫉妒,真是恐怖。
“滚!”男人毫不留情地吐出个字来,“苏柔,我见到你就烦,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我跟你说得再清楚不过,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如此不留情面,别说是当事人,就连坐着的陌笙箫和顾筱西都有些吃不消。
苏柔深深地望了眼严湛青,男人的眼里根本看不见她,苏柔眼角噙泪,咬着牙才把泪水忍回去,这样的人,不值!
她爱了这么多年,到头来……
苏柔看着严湛青身旁的顾筱西,她究竟输在了哪?
她头重脚轻地提起步子,她算是明白了,严湛青的女人,有可能会是陌笙箫,有可能会是顾筱西,也有可能会是甲乙丙丁,但绝不会再是她苏柔!
笙箫喝了两口冷饮,感觉到燥热散去。
她抬起视线,看见严湛青的眼睛正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盯向她,“笙箫,你孩子挺大了吧?”
“嗯,”陌笙箫眼里透出丝暖意,“过几天,就满周岁了。”
“挺好的。”
本来挺融洽的氛围,因严湛青的插入而显得有些尴尬,陌笙箫翻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我得回去了,孩子在家我不放心。”
顾筱西垂着的头这才见抬起来,“笙箫,以后我能找你吗?”
“当然可以。”陌笙箫拿起手边的玻璃杯,“我祝你们幸福。”
顾筱西会心而笑,同她相碰,“谢谢。”
笙箫拿了东西,起身离开。
顾筱西把手里的冷饮递给严湛青,“看你满头大汗的,很热吧?”
“为什么不问我,是何结果?”
顾筱西眼里黯淡,“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你们家是不会同意我和你的事。”
严湛青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就算他们不答应,这次,我也不会再妥协,筱西,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严湛青指腹在她光滑的面部轻轻摩挲,“我爸妈为了逼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我和苏柔离婚后,我妈就一直把我的户口本扣着,可能,短时间内我和你结不了婚,还有可能,一辈子我都给不了你那个名分。”
顾筱西有片刻的怔忡,毕竟,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名分二字何其重要。
见她似有担虑,严湛青又忙说道,“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我爸妈就我一个独子,我相信,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答应。”
顾筱西手指紧握住男人的大掌,“我不是担心,我只是在想,你这样为我值得吗?”
“筱西,”严湛青右手探向顾筱西脑后,把她按入怀中,“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而且会很难,你愿意陪着我吗?”
“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都在。”
严湛青在她头顶轻吻,“那我说,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顾筱西双手攀附在男人背后,她曾一遍遍画着严湛青的脸,那时,她无论如何都奢求不到今日的画面,男人的这张脸近在咫尺,是真实地属于她。
在严湛青眼里,可能,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像顾筱西这样爱他如此深、如此纯粹的女子了,他不会像错过陌笙箫那样,再错过她。
也许他真的给不了顾筱西名分,但他能保证,除她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陌笙箫离开后,经过一家大型的超市,她进去又买了不少东西。
回到御景园,何姨老远看到,过去接她,“怎么买这么多?你列个清单,改日让我去不就得了?”
“这都是给爷爷的。”笙箫拎着沉重的购物袋走进客厅,看到聿老爷子抱着奔奔正坐在沙发上,奔奔自顾玩手里的玩具,倒是不哭闹。
陌笙箫挽起袖口走去,“爷爷,我来抱吧。”
老爷子嗓门一亮,搂着奔奔别过身,“我才跟孩子亲一会,你又来抢,奔奔也是我的宝贝。”
“爷爷,”陌笙箫耐着性子解释,“我是怕您累着。”
“哼。”聿老爷子不搭理她,拿着玩具和奔奔玩起来,笙箫知晓他的脾气,见他精神确实不错,也没勉强。她吩咐何姨把东西都拎到老爷子的房间,都是些适合他用的日用品,还在老爷子的床头摆了不少吃的。
忙活完这些,笙箫发现肚子有些饿,她回到客厅,见老爷子和奔奔正玩的起劲。
陌笙箫从冰箱内拿出食材,“爷爷,您喜欢吃意大利面吗?”
聿老爷子转过脑袋,“现在才几点,你又吃!”
“爷爷,我忙到现在多累呢,再说,我做的意大利面可好吃了。”
“我才不要。”
陌笙箫回到厨房内,忙活了没多久,一股香味瞬时溢满整个客厅,她端着盘子来到餐桌前,聿老爷子扭过脑袋,瞅了一眼。
她吃了两口,“真香。”
都说了食不语寝不言,她还说话!
老爷子望着那盘意大利面,看上去卖相不错,估计味道挺好的。
“爷爷。”陌笙箫再度喊他。
聿老爷子扭过头去。
笙箫吃了一小碗,顿时有种饱腹感,她放下碗筷回到客厅,“爷爷,我抱奔奔去睡会吧。”
聿老爷子似有不舍,但还是松了手。
“爷爷,还有一碗面我放在餐桌上,您待会记得吃哦。”陌笙箫抱起奔奔,欲要离开。脚步才提起来,就听到老爷子说道,“反正你花的钱也是我孙子的,我也有份。”
陌笙箫听到这些话从来不生气,老人家就是这样,偏又好面子,只有让他们觉得理所当然,他们的心里才能舒服些。
笙箫答应过聿尊,等从基地回来后,要带着奔奔去海上。
聿老爷子执意跟去,但聿尊生怕他情绪受到影响,便随便扯了个谎,这才把他搪塞过去。
出海的这天,天气晴朗,霞碧万空,不像二十几年前,是个雪天。
他们带着新请来的月嫂,由于怕万一,聿尊还带了不少手下,一并出发的有好几条游艇。
激浪撞上船沿,站在甲板上,能感觉到咸腥的海水迎面扑在脸颊处,风势强劲,陌笙箫的头发吹过男人的脸,有种微微的刺痛感。
笙箫紧握住聿尊交叉在她胸前的两手,越是接近深海域,他们的心便下沉一寸,陌笙箫抬眼望去,一望无垠,根本看不到哪里是尽头。
当时,他们被丢进海里的时候该有多绝望?
哪怕双手不被束缚,能自由游动,他们也游不到岸上,这片深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阴森恐怖的犹如炼狱。
海平面撒上一层暖阳,波光粼粼,折射出来的光刺得人双眼朦胧,陌笙箫把脑袋枕在男人肩上,“尊,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聿尊出神地望向远处,只感觉耳边一阵痒意,他收回视线,“什么事?”
“今天过后,把之前那些不愉快的都忘了吧,爸妈也希望看到你活的开心,每年的忌日,我们都带着奔奔一起来看他们,我们好好陪着他们,也把对他们的思念以及挥之不去的哀伤就留在这一天。其余的364天,我们都要高高兴兴的,好吗?”陌笙箫扬起小脸,她小巧的鼻梁几乎抵到聿尊的鼻翼。
他捏住她的手,指尖与她摩挲,良久后,才听到他开口,“好。”
陌笙箫莞尔,“尊,对不起。”
聿尊幽暗的眸子轻眯起,薄唇在她鼻尖轻啄,“说什么对不起?”
笙箫眼帘阖动,她倾起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双手握住栏杆,眺望向远处,“我怀孕的时候和你说过,我说,奔奔是陶宸的孩子。”
她感觉嘴上一热,聿尊走上前,用手捂住她的嘴,“别说了。”
陌笙箫把他的手拉下去,“尽管事后你知道奔奔不是他的孩子,但我每每想来,心里总有根刺,扎痛了我,不知道,是否也扎痛到了你?”
聿尊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陌笙箫离开白沙市后,那么长一段时间,在他的人生里面都是空白的,而他再次遇见她时,她已和陶宸在一起,并且让他看到他们出双入对,从那个所谓的家里面走出来。
那时候,他们已经要结婚了。
聿尊两手环住陌笙箫的腰,把她用力地紧勒住,勒的她说话都困难。
毕竟那时,笙箫已打算忘掉一切,跟着陶宸好好过日子,他们若真住到一起,对现下的社会来说,实在正常的很。
偏偏陌笙箫又和他说,对不起。
聿尊心里被积压了块沉重的石头,他无力把她推开。但想通之后,也能豁然,他有过的女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何以要求陌笙箫从一而终?
“没事的,笙箫,今后,我只有你,你只有我,那便够了。”
陌笙箫扭过脸去望他。
她眼神剔透明净,竟看得他有些发虚,他似乎不曾说错什么话,“怎么了?”
“早知道这样,那我真做出些什么事来。”陌笙箫眼里藏不住笑意,嘴角已渐拉开。
聿尊眸底照进大滩的阳光,他大掌扳过陌笙箫的小脸,“你敢耍我?”语气内的愉悦俨然藏不住。
笙箫侧过身,两手环住他的腰,同他正面相对,“本来么,要你不来闹的话,我这会……”
他大掌捂住她的嘴,这次,连她的鼻子一块给捂住了。
陌笙箫没几下便喘不上气来,她踮着脚尖,两手去抓聿尊的手。
男人凉薄的唇角拉开,笑得魅惑众生,“求饶,求饶我就放过你。”
“唔唔——再不放开我咬你——”陌笙箫的声音模糊不清,聿尊怕她难受,把手掌从她鼻子处移开,却仍捂住她的嘴,“我若不使出强硬的手段,恐怕你这会跟那小子连娃都有了。”
笙箫果然张牙舞爪要去咬他,聿尊这才松手。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的话。”陌笙箫扬起小脸,面部恢复成方才那般的神色,她敛去玩笑,认真说道。
“我信。”聿尊简单简明地开口,她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
陌笙箫视线穿过聿尊的脸,似有怔神,“我和陶宸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很轻松,他从来不会强迫我怎样去做,他像个谦谦君子般等待我适应有他的生活。我和他说过,陶宸,哪怕我一辈子都不会爱你,你还是要等吗?我现在还记得他的坚定,他的爱太纯净,对我来说也太重。”
那份沉重,就因为陌笙箫对他自始至终没爱过。
想起陶宸,笙箫不免有了愧疚。
“那你得感谢我,我把你抢回来了。”
陌笙箫无心开玩笑,她背过身,眼睛顺着漫长的海平面望去。
聿尊紧贴她身后站着,“我知道你心里为何会难受,大部分……因我而起。”毕竟,陶宸的一只手是被他断的,“笙箫,我这辈子是不是注定要栽你手里了?”
陌笙箫同他十指相握,“是我先栽的,那一跤,摔得还不轻。”
聿尊见她面色黯淡,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事,“那以后碰到有坑的地儿,我先跳下去,做你的肉垫。”
陌笙箫忍俊不禁,“也不怕我压扁你。”
游艇行驶了没多久,便停在海中央。
聿尊记不清究竟是在哪里,况且这一带变化巨大,已找不到当年的影子。
王姨把孩子从船舱内抱出来,陌笙箫接过手,甲板上铺满白色和黄色的菊花,分布着不同的品种,有些还是刚采摘下来的。
王姨识趣地回到船舱内,聿尊弯下腰,拿起一束黄菊,他抡起手臂,陌笙箫鼻翼间扬过一阵清新淡雅的香味,几十株菊花被抛入海内,她仿佛看到当年风华绝代的夏初颜,被人丢到海里的那一瞬间,生命的尽头,绽放的也是如此妖娆多姿。
陌笙箫眼眶泛红,鼻子酸涩难止。
她菱唇轻启,默默说了一句,“爸,妈,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聿尊见她神色哀戚,似乎在说着什么话,他心里越发积压上一层浓郁的沉重,甲板上的菊花被系数抛入海中,黄白相间的画面绵延向前,随着巨大的海浪追逐漂流,陌笙箫紧挨聿尊站着,怀里的奔奔也出神地盯着海面。空气中,此刻弥漫的,到处都是菊花芬芳的味道。
“爸,妈,我带笙箫和孩子来看你们。”
这还是第一次祭奠,如今害死他们的人全都下了地狱,他们总算能闭上眼睛。
聿尊从笙箫怀里接过奔奔,另一手搂住妻子的肩膀。
他们并肩而立,被风扬起的衣袂纠缠拧结在一处,陌笙箫自然地伸出手臂,环向男人的腰。
辗转回到御景园,已是傍晚十分。
远远的,便从车窗内看到聿老爷子焦急地站在门口,何姨跟着他,也在张望。
车子停稳后,只见老爷子大步走过来。
“爷爷,你不在屋里呆着,出来做什么?”聿尊抱着奔奔甩上车门。
聿老爷子不说话,望了聿尊一眼,再看陌笙箫也没事,紧绷的面色这才一松。
“我跟老爷子说没事,可他非不听,说要到门口等着,说怕出事。”何姨插嘴说道,为了这聿老爷子,她到现在还没做晚饭。
老爷子瞪她一眼,“年纪轻轻的,话真多!”说完,头也不回朝里头走去。
何姨性子直爽,知道他脾气这样,也不动怒,“我可不年轻喽。”
陌笙箫望着聿老爷子蹒跚的背影,眼里止不住又是一酸,她知道他怕什么,他是担心他们像20几年前的爸妈那样,一去不回。
谁也料不到,那次出游真会成为他们的死别。
回到客厅,何姨急忙开始张罗着晚饭,陌笙箫过去给她帮忙,聿尊把孩子交给王姨,他和老爷子坐在电脑跟前,正在教他如何玩新式的游戏。聿老爷子戴着眼镜,有模有样地学习,他同社会脱轨的这20几年,可得好好补回来。
笙箫瞅着这一幕,不由勾唇浅笑。
舒恬怀孕初期,闹腾的很厉害。
陌笙箫想她现在吃不下东西,便买了水果去看她。
开门的是保姆,笙箫一看,不是她上次来看见的那个。
陌笙箫来到舒恬的房间,正好桑炎出来,他对着笙箫轻点头,又急忙出去。
“怎么样,还难受吗?”
舒恬靠着床沿,脸色不好,怀孕后明显比之前瘦了一圈。“笙箫,你总算来了。”她从桑炎嘴里隐约知道奔奔先前出了事,只不过桑炎说什么都不肯告诉她,现在看到陌笙箫精神方面都不错,这才松口气。
“还是吃不下东西吗?”笙箫瞥见床头柜上摆着碗馄饨。
“嗯,我哪知道怀孕这么难受,”舒恬说着,又想吐,她忙用手捂住嘴,“而且还有点见红,医生让我在床上躺三个月,这日子啊,真不是人过的。”
“忍忍吧,”陌笙箫毕竟也是过来人,“为了孩子,怎么都是值得的。”
保姆又端了碗清粥进来,把一口未动的那碗馄饨拿出去。
舒恬抽出纸巾轻拭嘴角,“我这副样子,连怀孕都是个累赘。”
“怎么好端端的说这种话?”陌笙箫起身,帮舒恬在背后垫了个靠枕,“你看桑炎对你多好,天天陪着你,这会又被你来来回回地折腾。”
“他是对我不错,”舒恬喝了口水,嘴里这才好受些,“看到方才出去的保姆了吗?是我才请来的。”
“那原先的那个呢?”笙箫随口问道。
“之前那保姆年纪轻,现在的小姑娘不得了,估计是看我这样,以为我和桑炎是过不长的,我下楼时正好看见她拉住桑炎的手正表白呢。说什么不计较名分,还帮他事事都考虑周全了,说只要给她在外面准备个房子,他想去的时候便能过去,我靠!什么人那,要不是桑炎当即便甩了她一巴掌,我肯定拎着刀下去,把他们两人全给宰了!”
陌笙箫听到这,不由发笑,“你啊,脾气还是不见改,得注意胎教。”
舒恬软了神色,手掌不由自主地抚向小腹,“我二话不说就把她给辞了,这事怪不到桑炎的头上,他生怕我心里不舒服,就让我亲自挑选保姆的简历,我也不推脱,你看现在的阿姨,都40了,嘿嘿……”
“所以啊,桑炎对你好才是真的,以后可别再有累赘什么的想法,要不然再被我听见一次,我准抽你。”
舒恬歪着脑袋,“呦,跟着我学坏了么。”
陌笙箫拿出果盘内的橙子,给她剥了一个,“再忍忍吧,过了头三月会好的。”
“你那边怎么样,奔奔还好吗?”
笙箫垂下眼帘,“还是那样。”
“没事的,别担心。”
陌笙箫略带苦涩地轻漾嘴角,“我总是想,可能我怀着奔奔的时候,给他的爱不够多,所以老天爷才会惩罚我,让我现在要加倍的去爱他。”
笙箫刚开始想瞒着舒恬,因为她觉得奔奔没病,再加上舒恬的腿需要康复,她也不想舒恬担心。直到有一天,舒恬看到奔奔不喜欢和别人玩,问起的时候,陌笙箫才坦言相告。
“我相信,每个人的人生都会碰到很多的坎,走过去就行了,”舒恬轻拍自己的腿,“你看我,不照样过来了?”
“嗯,对。”
两人正说着话,陌笙箫看到桑炎推开门走进来。
男人手里拎着个打包盒。
“买来了,快吃吧。”桑炎把盒子打开,舒恬突然兴起说要吃凉面,还非要是她以前经常吃的那家,桑炎用筷子把佐料和凉面搅拌均匀,他抽出纸巾垫在舒恬的腿上。
她接过手,只看了眼,便食欲全无。
看到桑炎额头渗出的细汗,舒恬顿觉不忍,这会她若一口不吃,连自己都觉得是在作。她夹起一筷凉面送到嘴边,“呕——”
舒恬捂住嘴,陌笙箫忙拿过旁边的垃圾桶。
她难受地干呕,用手把盒子推开,“不行,闻到味道就想吐。”
桑炎唤了保姆进来,让她把凉面拿下去,生怕这味道再刺激到舒恬。
桑炎体贴的帮舒恬轻轻拍背,陌笙箫有片刻的晃神,她想起她怀奔奔的时候,从来没让聿尊靠近过一步。
“好点了吗?”桑炎递了杯水给她。
舒恬灌了几口,“对不起,又让你白跑一趟。”
“要怪就得怪你肚子里的小兔崽子,”桑炎手掌按向舒恬的小腹,“这么小就知道折腾着我玩,今后出来了,看我不给他点厉害瞧瞧。”
舒恬娇嗔着拍他的手,“哪有这么说自个儿子的?”
陌笙箫嘴角轻抿,浅笑。
“噢,对了,”舒恬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掏出一个红色的请柬,“这是陶宸让我给你的。”
陌笙箫望了眼,“这……他要结婚了吗?”
“想什么呢!”舒恬把东西塞给她,“早些时候,聿尊用公司的名义拨了款子给学校,后来学校利用这笔钱重建,陶宸代表校领导邀请你们去参加剪彩仪式,说是要好好谢谢你们。你也知道,毕竟他和聿尊之前……然后,就把信寄到了我这,让我转交给你们。”
“芝麻绿豆的小事,有什么好记在心上的?”桑炎插嘴说道。
舒恬瞪他一眼,“你这会和聿尊称兄道弟的,自然帮他讲话,这里面的事你不懂。”
“你别动气,待会又要吐了。”
陌笙箫打开手里的请柬,“他可能不会去的。”
他们的关系那么敏感,聿尊自然会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我知道你想去,”舒恬一语道破,“你肯定想看看陶宸现在过得怎么样,想要亲自去他生活的地方走一走。”
陌笙箫合上请柬,“他若不想,我也只能不去。”
“就是,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桑炎再度插了句话。
舒恬侧过脸去睇他一眼,陌笙箫见状,笑着把请柬放入包内,“你多躺会吧,等过完三个月,我再陪你到外面去走走,好好散会心。”
“这可是你说的,”舒恬一脸苦瓜样,“我都快闷死了。”
陌笙箫见她精神不好,也就没有久留,坐了会便自行离开。
回到御景园,聿尊正在书房,忙着赶些公事,笙箫推开门走进去,她来到男人身旁,“你拨了款子给学校?”
“什么学校?”聿尊头也不抬。
“少装糊涂。”
聿尊手指在键盘上轻敲,忙完一整串的动作后,这才抬起脑袋,“我看山区的条件不好,他们需要这笔钱。”
“那你怎么也没跟我提起过?”
“这些事我都交给财务去办,没什么好说的。”
陌笙箫被他揽入怀里,就势坐在聿尊的腿上,她环着他的脖子,请柬的事,不知该不该说。
聿尊见她眼神闪烁,似有心事,“想什么呢?”
“学校寄来了请柬,新教学楼要举行个简单的剪彩仪式,想让你过去……”
她话还未说完,便看到聿尊皱起了剑眉。陌笙箫噤声,不在言语。
“你想去吗?”聿尊半晌后,问道,“说实话。”
“其实在城市里呆的腻烦了,山区……”
聿尊听得出来,她想去,他摊开手掌,“请柬呢,我看看什么时间,也好先把工作都安排好。”
“你肯去?”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去,可没说带你去,你在家好好带孩子。”
陌笙箫察觉到他嘴角的笑意,“讨厌,真把我当成家庭主妇了?”
聿尊两手抱住她的腰,把她的上半身压在桌面上,笙箫使劲向后倾,不得不勾住她的脖子,“把我拉起来,我的腰快断了!”
“你不说我讨厌吗?笙箫,这都成你口头禅了,你说,你讨厌我什么,还是……根本就口是心非,你喜欢我还来不及吧?”
厄,厚脸皮。
陌笙箫两条腿乱晃,“拉我起来!”
聿尊索性推开椅子站起来,这样的角度,恰好挤入她双腿间,他紧贴着陌笙箫把她压在桌面上,“还说不喜欢,这不明摆着诱惑我吗?”
“我没有!”
还嘴硬。
“没有,那你把腿张这么开做什么?”
“聿尊,你说话还能再流氓些吗?”陌笙箫笑骂出口,两条腿下意识并拢。她望见男人嘴角的笑染成不怀好意的弧度,聿尊两手撑在她身侧,“夹太紧了,你把我夹坏了。”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被他诠释成最为下流的意思,他薄唇贴到笙箫耳边,“我还有更下流的话呢,想听吗?我不止会说,更会做!”
陌笙箫脸涨的通红,每次遇上男人这样,她都只能捂住脸,“你个色胚。”
她听到聿尊的浅笑声在她头顶散开,“那你喜不喜欢我对你色?”
饶了她吧。
陌笙箫脖子都跟着红透。
聿尊偏不遂她的愿,他把她的两手从眼睛上挪开,“快回答我的话。”
笙箫挣不掉他的手,唯有求饶,“你别对我不依不饶的。”
“那你说喜欢,说喜欢我便放过你。”
陌笙箫无奈,只得撅起嘴,“好吧,我喜欢,你满意了吧?”
聿尊笑得得意,大掌在她臀侧轻拍,“我就知道,你也是个色胚。”
“聿尊!”
他不再说话,直接把她压到桌子上热吻起来。
陌笙箫开始为去山区做准备,听说那儿的温度比这儿低,她戴了两件薄外套,还有驱蚊水之类的东西,能想到的,几乎都塞到皮箱里去。
聿尊说这次不坐飞机,会带着司机一道过去,他权想着是去散心旅游,谁想到,他是送自个去受罪的。
开车来到步行街,这儿是白沙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各种奢侈品牌应有尽有,而且上货时间比较早。
他来到tiffany珠宝店内。
经理一眼认出他,亲自上前服务,“聿少,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想选一对戒指。”
“是送人还是自己用?”
“既是送人,也是自己用。”
经理心领神会,把他领到柜台前,一名服务员送上茶水,“您请坐。”
经理进入柜台,戴上手套,亲自为他服务,“您看这款怎么样,也是我们店主打的,有一见钟情的寓意在里面,很适合作为求婚或者是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聿尊只看了一眼,“换个吧。”
“好。”
经理手指划过一排,落在其中一个盒子上。
“那这个呢?这是限量款的,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重温,我们店内只有三套,但这个名字不讨喜,很多人倒是看中,只不过都说重温没有一见钟情寓意好。”也是,谁不想在送的时候说些情话,这重温太过暧昧,有种关系不明的感觉在里头。“给我看看。”
经理将盒子递给聿尊。
他一眼便看中,戒指设计繁复,上半截分为两个环,两颗美钻交错着,尾部紧贴,旁边则分别以9颗小碎钻作为点缀。
聿尊喜欢的不光是这个款式,更主要的,是这个名字。
重温。
于他和陌笙箫来说,是最贴切的寓意。
“就这个,开票吧。”
聿尊走出店铺时,把戒指塞进兜内。
聿老爷子看见他们的行李摆在客厅内,聿尊还在楼上,陌笙箫则正和何姨交代着什么。
“爷爷,”笙箫说完后走向老爷子,“我和尊可能要出去几天,您在家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你们去哪?”
“去山区,要参加一个学校的剪彩仪式。”
“那带我一起去。”老爷子执拗起来,有时候比孩子还要厉害。
“爷爷,那边路不好走,再说挺远的,奔波劳累……”
“你就直说不肯带着我么,”聿老爷子瞥见那两个大大的旅行箱,分明是去玩,还当他老糊涂,好糊弄,“我知道我孙子是最孝顺的,定是你在背后说坏话,让他不带着我。”
“爷爷,我没有。”陌笙箫争辩。
“你就有。”
“爷爷,”笙箫耐心地走到老爷子跟前,“我一直都把您当成我最亲的爷爷,我们以后出去旅游的话肯定带您,那山区路真的不好,而且天气又变幻莫测。”
“那你是看我老了,不中用吗?”
“爷爷,您精神这么好,年轻着呢!”陌笙箫笑着拉起老爷子的手,“您看啊,我和尊出去了,那边又不能带着奔奔去,奔奔平时跟我们两个最亲,可自从爷爷您来了之后,他和您的感情连我都羡慕呢,我又找不到贴心的人去照顾他……”
“那好吧,奔奔跟着我,你们就放心吧。”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几句话经不住夸,果然被绕晕。
陌笙箫连连点头,她就说么,有时候老人就要当孩子来哄。
“谢谢爷爷。”
开车近8小时后,才来到目的地。
陌笙箫挨着聿尊坐在后车座,她感觉一阵颠簸,整个人随之睡意全无,笙箫轻揉眼睛,“还没到吗?”
“应该快了。”聿尊在她耳边模糊说道,似乎也是才睡醒的样子,“几点了?”
“聿少,快5点了。”司机答道。
车子再往前开了会,四面环山,越是接近学校,这路便颠簸的越是厉害。
庞晓萍站在一块一米见宽的石头上,她踢着旁边的一株野树苗,眼睛时不时望向身侧的陶宸。
他立于路口,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已经好久,算下时间,他们应该快到了。
远处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庞晓萍跳下石块,同陶宸并肩站到一起。
“看,是陶宸,我看到陶宸了。”陌笙箫扭过脑袋,兴奋地朝聿尊说道。
“我长眼睛了。”
车子停在二人跟前,陌笙箫率先推开车门下去,“陶宸。”
庞晓萍跟着陶宸走上前,笙箫穿了双白色的板鞋,一沾地,鞋口都是黄褐色的泥浆,“等好久了吧?”
“我们也才到。”陶宸抢了庞晓萍的话。
“上车吧。”聿尊坐在车内,像个少爷。
“前面是小路,车子开不进去,”陶宸侧开身,手指指向前,“还有大约两公里的路,我们得步行进去。”
“什么?”聿尊拧眉,“那先去我们下榻的宾馆吧。”
庞晓萍来到车窗前,“离我们这最近的宾馆,开车过去也要一个半小时,而且待会天黑了没有路灯,路很不好走。”
“那我们住哪?”
“学校有宿舍,还是新建的。”
“住学校?”聿尊连口气都变了。
陌笙箫回到聿尊跟前,“下车吧,我们走进去,明天早上就要剪彩,省得东奔西跑的。”
“话也别说的太简单,我还真怕我们的学校你们住不习惯。”庞晓萍望了眼笙箫,眼里的酸味很浓。
陌笙箫直起身同她对视,“不过就是环境艰苦些,孩子们都能过,我怎么过不了?”她心里最苦的时候都过去了,没什么好怕的。
司机下车把二人的行李箱拿出来。
陶宸上前,帮忙拎了一个。
一行人开始步行往学校走去。
山路崎岖,很不好走,极容易崴脚,幸亏这会天气好,如果遇上倾盆大雨的话,整条路都淌在水里头,那才叫真的难走。
聿尊牵着陌笙箫的手,走路时难免被崴到,约莫半小时后,才来到学校。
聿尊让司机把车开回去,找个就近的旅馆先入住,等他们回去时再来接。
环顾四周,也就这新建的学校还像样。
陶宸带着他们来到宿舍楼,里面住着几名和他一样的老师,都是自愿来山区支教的,他打开靠近走廊的一间屋子,里面摆着两张床,“你们将就住一晚吧,”陶宸把行李拎到其中一个床前,“校长本想亲自来接,但临时有事,宾馆的事实在安排不了……”
“我们住了,那其余的老师怎么办?”陌笙箫眼见这儿的摆设,知道房间内应该有人住。
“和其他的老师挤一下就好。”
陶宸又取来新买的牙刷和洗漱用品,“你们先休息会,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好了没。”
房间内的设施很简单,连最起码的洗手间都没有,粉刷的墙壁泛出冰冷的白色,两张床更是那种粗糙的木板床,1米2宽,若两个人睡得话,连翻个身都困难。
陌笙箫把行李箱塞到床底下,水泥地泛出浅黄色,连地砖都没铺。笙箫蹲着,心里只觉不是滋味。
没多久,陶宸过来,说是要带他们去吃晚饭。
吃饭的地方是学校的食堂,知道今天有贵宾过来,食堂特意加了不少好菜,一个简单的圆桌,12个菜式,陪同吃饭的都是学校的老师。
校长只以为捐款的人是陶宸的同学,所以便把接待的事交给陶宸。
一名老师想给聿尊倒酒,被他婉拒。
聿尊和陶宸谁也不主动说话,再加上菜不合口味,聿尊晚上吃得并不多。
食堂还有不少的学生,见到有人来,自然是探头探脑的不住张望。
“那些孩子晚上都住这吗?”陌笙箫夹起一口菜,放入嘴中。
陶宸轻应了声,“他们离家比较远,路不好走,要到周末才回家。”
孩子们扒着碗里的饭,菜很简单,一个炒土豆和辣白菜,陌笙箫见桌上都吃得差不多了,便把一盘红烧肉和鸡块给他们端过去。
孩子们互相瞅了眼,谁也不动筷。
“吃吧。”笙箫又把碗向前推了推。
庞晓萍坐到其中一个孩子身边,“吃吧,快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孩子们异口同声喊了句,谁也没抢,拿着筷子的手伸向前,每人夹了块红烧肉。
几人在食堂坐了会,陶宸又把他们带到浴室。
其实就是个公共卫生间,也分男女,加起来十来个平米大小,墙上有一个水龙头,天热的时候可以直接冲澡,天若是冷的话,只能烧了热水,端着脸盘在里面冲洗,旁边就是上厕所的地方。在这,不能要求过得好,这些问题能得到解决,已是最圆满的幸福。
聿尊自然是不习惯的,但既然到了这步,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还好这会天气尚热,冲冷水澡还能对付。
陌笙箫把换洗的衣服给聿尊准备好,让他先去洗澡。
住宿的学生并不多,能回家的基本上都会回家帮忙干农活,有些孩子正在打篮球,傍晚时分,晚霞像是一根挥出去的缎带般,斜染得整个篮球场都沉浸在通红的底蕴中。
楼下传来一阵琴音,优雅恬静的回荡在这静谧的山谷内,陌笙箫手肘撑住栏杆,听到是首熟悉的曲子。
她倾起身,慢慢来到楼下,又顺着声音走到教室门口。陶宸正在弹得是一首《童话》,陌笙箫倚靠着门框,只是,他再也不是她的王子。她安静的不去打扰他,晚霞浸润着陌笙箫整个挺直的背部,她听到陶宸不止在弹,还在唱,歌声清明中透着种幽暗,那音线,寂寥的令人忍不住想哭。
他在这,真的过得好吗?
琴音止住,陶宸回过头,看到陌笙箫站在门口。
笙箫收回神,她提起脚步走过去,在陶宸身边坐定。
“怎么样?到这边来不习惯吧。”
“还好,”陌笙箫把左手放在琴键上,“你呢,在这好吗?”
“挺好的。”陶宸简单地回答了陌笙箫的话,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弹,笙箫望了眼,把手缩回去。
“你以后打算一直在这吗?”
“看吧,至少近几年不会离开,我很喜欢这,生活节奏缓慢,人都很纯粹,主要是活得简单,不会累。”陶宸见陌笙箫收回了手,便把另一手放到琴键上,两手配合着轻弹。
“笙箫……”
“嗯?”
陶宸才要说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你在这做什么?”
陌笙箫吓了一跳,扭过头,看到聿尊顶着一头湿发正走进来。他大掌牵起陌笙箫的手,“不是让你乖乖在房间等我吗?”
笙箫随之起身,“我呆在房间嫌无聊。”
陶宸收回琴音,“笙箫,我可能要和庞晓萍结婚了。”
“是吗?”陌笙箫垂下视线,“什么时候?”
“可能今年年底吧。”陶宸不去看陌笙箫的眼睛,而是把目光望向门口,不知何时,庞晓萍竟站在了那。
聿尊的脸色这才缓和些,但还是不和陶宸主动说话,两人都显得很别扭。
陌笙箫勾起唇,“恭喜你。”
笙箫看到庞晓萍面无神色地走进来,她坐到陶宸的身边,后者则转过身,背对着陌笙箫,没再说话。
“走吧。”聿尊牵住笙箫的手往外走。
直到二人走出教室,陶宸这才回头望了一眼,话却是对着身旁的人在说,“晓萍,对不起。”
庞晓萍不会弹琴,她一根手指在琴键上轻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跟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听到了。”
陶宸不再言语。
“陶宸,你说我们结婚的事,会成为现实吗?”
陶宸被问的发懵,“晓萍,你什么意思?”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就连那些学生都知道,你还要装糊涂到什么时候?”
陶宸不是傻子,只是一直给不了回应。庞晓萍平日里矜持,可这会也算豁出去了,“你方才的话,明摆着想让陌笙箫好好过自个的生活,可你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你岁数也不小了,难道真打算不成家?”
“可你知道,我不爱你。”
命运可能真有轮回这一说法,同样的话,陌笙箫不止跟他说过一次。他也总算能理解,她当时说出这席话时,心里该有多茫然和无奈,因为没有爱,笙箫看不到他们的前路,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你爱我的那天。”
陶宸紧闭起双目,庞晓萍的回答,竟和他当初的一模一样。可是,爱,并不是等等便能得到的。
“晓萍,你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庞晓萍伸出手挽住陶宸的胳膊,“我不觉得委屈,你眼里心里都是陌笙箫,你试着把她放下,多看我一眼,其实爱情很简单,你愿意留在这,我们就把家按在这,你去哪我便跟你去哪!”
陶宸抬眼,正面对上庞晓萍的脸,她长得并不出众,但做什么事都有股活力,面对她的表白,陶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你让我想想吧,行吗?”
“好,你如果同意的话,年底我们便去办结婚证。”
陌笙箫跟着聿尊一路往前走,发现并不是回房间,而是直接出了学校的大门,“去哪?”
“回家!”
“你疯了!”陌笙箫顿住脚步,用手去拽他的衣袖,“才到这就要走?”
“再住下去,我老婆得跟人跑了。”
笙箫被他拉着往前走,男人陡地一个止步,她小脸撞到他肩上去,“我和陶宸说几句话,你……”
纤腰被男人的手臂揽过去,陌笙箫还在说话,聿尊却拉着她往小道上走,“我知道,不就逗逗你吗?”
“讨厌!”
“再说个讨厌试试?”聿尊扭过俊脸,嘴角染起邪佞。陌笙箫想起上次在书房的事,立马乖乖噤声,跟着他走了几步,“去哪?”
“这鬼地方我也不认识,我带你出去走走。”
不认识还带着她瞎逛?
学校围墙外的路很不好走,大约只有一米不到的宽度,两人只得一前一后走着,陌笙箫脚步不小心打滑,身子栽向前,一把抱住聿尊的腰,“吓死我了。”
“没事吧?”
“没事。”
学校后面是条河,不,确切的应该说是个池塘。还有人在岸边种着菜,一点空闲的地儿都不浪费。
“带我来这做什么?”陌笙箫好奇地发问。
“笙箫,你老说要出来玩玩,喜欢这儿的环境吗?”
“喜欢,”笙箫挨近他站着,“其实这儿空气真好,一点不比海南那些地方差。”
“真的假的。”聿尊揶揄。
“当然是真的。”陌笙箫松开他的手走向前,所谓的路,也是人走的多了给踩出来的,两旁有自然生长出来的野花,淡紫色的花朵,花粉沾着人的裤腿,很难拂开。
她站在池塘边,里头的水很浑浊,聿尊来到她身旁,“那我带了你在这隐居怎样?搭个小房子,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陌笙箫忍不住发笑,她自然知道堂堂聿少是不可能甘愿过这种日子的,她别过小脸,却在男人那张精致的面容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恬静和宁谧,“你说真的?”
聿尊嘴角的笑意逐渐漾开,一伸手,在她脑袋上轻敲,“骗你的!”
“切!”陌笙箫断定,长得越好看的男人,骗起人来越不会显露山水,还偏偏一副让你深信不疑的模样。
聿尊牵起她的手来到一棵榆树前,他环住陌笙箫的腰,“爬上去。”
笙箫扬起脑袋,“你当我是猴子吗?”
“别怕,我在下面帮你。”那棵树也不是很高,只要稍稍用力便能上去。陌笙箫抱住树干不肯动,“会有虫子,待会蜇到肯定痛死,你让我上树做什么?”笙箫眼见枝叶茂盛,倒是能遮挡住视线,她猛地反应过来,带着些恼羞成怒的娇嗔,“聿尊,你老实说,你又在胡乱想什么坏主意?”
聿尊被她这一通质问,立马猜到她心里的想法,“我只是让你上树,看看远处的风景,你是不是跟我太久了?潜移默化,脑子动不动就往歪处想。”
“真的?”
“真的!”聿尊连忙催促。
陌笙箫仍旧抱着树干,“可我上不去。”
聿尊蹲下身,让笙箫坐到他肩上,他一个起身,陌笙箫顺利地爬到树杈上。她摇晃地抓住旁边的树杈,聿尊则很轻松地一跃而上,坐到了她的旁边。
周围,有知了及不知名的虫叫声。
陌笙箫背部抵着粗壮的树干,两条腿轻晃,树不高,但穿过枝叶能望见远处的山谷,她把上半身倚靠在聿尊肩膀处,微风轻拂面,营造出一副舒适安详的画面。
聿尊从背后拥住她,“笙箫?”
“嗯?”她螓首,唇角轻吻在聿尊脸上。
男人从兜中掏出一个绒布盒子,他打开后,递到陌笙箫跟前。
她没有立马伸手去接,笙箫看到盒子内装着两枚戒指,她下意识把手指抚向自己的无名指,她和聿尊结婚时候的戒指,早不知所踪,随着那场婚姻的结束,他们什么都没留下。
陌笙箫望的出神,眼睛被钻石的璀璨给迷住,她头搁在聿尊肩上,“这是什么?”
一开口,才发现喉咙沙哑。
她以前还羡慕舒恬,羡慕所有的女孩子,因为聿尊跟她结婚的时候,连个像样的求婚都没有。
聿尊掏出其中一枚戒指,他轻退开身子,让陌笙箫同他正面相对,“笙箫,我说过,我欠你的太多,我要一样一样,毫不缺漏的都为你补上。”
他执起笙箫的右手,“陌笙箫,你愿意跟我幸福的走下去吗?跟我一起照顾奔奔,永远成为我的妻子。”
这不是求婚。
而是,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一个承诺。
她已经嫁给他了,那个求婚仪式,聿尊永远补不了。他能给她的,是今后,是他们未来的承诺。
陌笙箫掩住嘴角,眼里闪过温热,她别过脸,“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聿尊会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景下拿出戒指,她看了那么多的言情剧,哪个不是鲜花配烛光晚餐,陌笙箫热泪盈眶,没想到这不平凡的际遇,竟会被她碰上。
“那我给你时间准备。”
笙箫擦去眼角的湿意,男人的脸依旧那般出众,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都遮掩不去他与生俱来的尊者之气。陌笙箫的视线落到那枚戒指上,“你想好了吗?一旦给我戴上这枚戒指,你只能是我的,不许出去花天酒地,不许晚归,不许和漂亮的女人搭讪,不许……”
“你不喜欢的,我全部不做。”
陌笙箫望着男人的一脸正色,这时候,她倒情愿看见聿尊平日里的那股子邪气,至少,那样的话她不会紧张。
笙箫深吸口气,她跟着聿尊5年,可此情此景下,她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更多的,则是羞赧,她垂下眼帘,嘴角浅勾,笑容藏不住甜腻,“我愿意。”
说出这三字后,陌笙箫如释重负,她总算知道,为何所有的女孩都希望被喜欢的人求婚,当亲口说出我愿意这三字时,世上最美满的幸福,也莫过于此吧?
聿尊把戒指往她手指内套去,是谁说,人的无名指连接着一根生命线,男人的这一番动作,等于是把女人的命都给拴住了。
“帮我戴上。”她还来不及细看,聿尊便把另一枚戒指递给她。
陌笙箫接过手,她学着聿尊先前的样子,拉起他的左手,“你愿意一辈子只牵着我的手,永远不放开吗?”
男人凉薄的唇瓣扬起,他对上陌笙箫眼里的笑意,他说话声很轻,却带着令人不容置喙地坚毅,他点头,“我愿意。”
笙箫把戒指戴入男人的指端。
他捧起她的脸,凑过去想亲吻。
陌笙箫两手抵在他胸前,“不行,会被人看见的。”
“这地方还能藏什么人?”聿尊的嘴已吻到笙箫的脸颊。
陌笙箫脸皮薄,况且这儿又是学校,万一被哪个孩子给看见,她脑袋东躲西藏,“不行。”
“笙箫,戴完戒指就应该亲吻,连教堂的神父都认同。”
陌笙箫被他压向身后的树杈,茂盛的枝叶因两人的挣动而剧烈婆娑,笙箫摇摇晃晃地攀住聿尊的脖子,她不敢动,生怕栽树下去,只能任由聿尊索取,半晌后,她只听到男人在她耳边道,“笙箫,我想要你。”
嗓音变成情欲时的沙哑。
陌笙箫板起小脸,“真疯了,不行。”
“你看,这会天黑了,没人会看见。”
笙箫意识到聿尊不是在开玩笑,她吓得小嘴微张,“不行!你方才不是说带我看风景吗?还说我脑子往歪处想,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存着这样的心思呢?”
“风景看完了,不做点开心的事,岂不是对不起这番良辰美景?”聿尊大掌探入笙箫上衣,但是,野战……
陌笙箫决不允许,她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我们回去吧,天都黑了,再留在这怪吓人的。”
“笙箫,我们向来都是规规矩矩在床上做,要不……”
陌笙箫忙捂住男人的嘴,她忽略聿尊眼里的渴求,“等回去吧,你想,想怎么……我都陪你,可是别在这。”
聿尊浅笑出声,他看的出来,陌笙箫的底线摆在那,无论他如何软磨硬泡,她定是不会妥协的。
聿尊把她的手拉开,在她掌心内轻吻,“这可是你说的,回去后,我想怎样你都陪我,是不是?”
他眼神灼热而暧昧,烫的她不敢直视。
聿尊见她似要逃避,偏不放过她,“快说,是不是?”
又来了,这男人较真起来真要命。
所幸这会天黑,看不清陌笙箫脸部的潮红,她点点头,“是。”
聿尊这才松手,陪着笙箫又在树上坐了会。
由于光线不足,陌笙箫只能把那枚戒指拿到眼前细看,“真漂亮,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前两天,店员告诉我,这款戒指有个好听的名字。”
“是吗?”
聿尊手臂搂住笙箫的腰,“叫重温。”
“重温。”陌笙箫细念,浅笑道,“很适合我们。”
聿尊用他的左手扣住陌笙箫的右手,两枚戒指紧紧相靠,“以后,这就是我们的结婚戒指,再也不摘下来了。”
“对,永远不摘。”
约莫十来分钟后,聿尊眼见天色不早,他从榆树上跃下,陌笙箫手掌按住他的肩膀,被男人从树上抱下来。
他们顺着原来的小路走回去,篮球场上没了人影,那间放着钢琴的音乐教室也反锁着,二人回到房间,打开灯,面对满室的简陋,聿尊不由抱怨,“我看,那陶宸是故意的,让他接待,就搞成这样?”
“陶宸不是那样的人,”陌笙箫把他们换下的衣服都塞到袋子内,“你看这环境确实不好,恐怕连个像样的宾馆都很难找,再说,学校本就经费紧张,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聿尊走向前,才在床沿坐定,便听到床板发出咯吱的响声,“不会睡到半夜,摔下去吧?”
“哪有那么夸张?”陌笙箫看那床确实狭窄,“你睡这,我睡那张。”
“为什么分床睡?”
“这么小的床,你也不怕挤。”再说这天气热,房间没装空调,睡在一起非热晕过去。
聿尊显然也意识到这点。
床上的凉席和被单都是新的,陌笙箫平躺在床上,摊开四肢正好。
聿尊走过去,掀开被单挤到她身边。
“做什么?”
“别老说做,我会把持不住的。”
陌笙箫不得不向墙壁缩去,“真挤不下。”
“抱紧了就能挤得下。”男人坚持。
笙箫几乎是贴着墙壁睡得,后面还有一堵肉墙,由于两人挨得近,聿尊呼出的热气都流连在陌笙箫颈间。没过一会,她便开始觉得全身发热。
“关灯。”
陌笙箫依言,把灯关掉。
吱嘎。
这种木板床经不住一点动静,但凡翻个身,都有可能发出这种暧昧的声音。
笙箫才闭上眼睛,就感觉到温热的吻正在她背后蔓延,她缩起双肩,聿尊紧搂住她的腰,把她更用力地往他身上贴。
“不行。”
“你说过,回到这,我爱怎么折腾你都随我。”
“我是说回到白沙市。”
“可我是说在这!”陌笙箫被单下的裙子被撩拨起来,笙箫奋力想去往下压,直到……
她都没能阻止。
吱嘎。
动作不能太大,那种声音便刺得人耳膜发颤,陌笙箫呼吸急促,感觉像是在偷情,“轻点,旁边宿舍可还住着别的老师。”
“你让这床听话,我还没动就叫成这样,成心想憋死我。”聿尊满头大汗,关了灯,陌笙箫看不到他的神色,他这会隐忍的额前青筋直绷,又不能有深入的动作,急的真能用热锅上的蚂蚁去形容他。
“那你出去吧。”笙箫好心提议。
“陌笙箫,你!”
吱嘎,吱嘎。
笙箫小脸通红,估计整个身子都烧了起来,“你别动,待会都被人听见了去。”
“你来不动试试。”这会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陌笙箫缩起双肩,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拉过被单,蒙住小脸,聿尊一把把她的保护伞扯开,“关着灯,也没人看见。”他嘶哑着嗓音,在她耳边发出暧昧的轻喘声,他真是憋得不行。
“那你别发出声音。”
聿尊紧钳住笙箫的肩膀,随着动作,整个床板发出的声音极为明显,偏偏这时四周安静的连知了声都悄然隐退了。
吱嘎,吱嘎——
陌笙箫心跳加速,心脏即将跃出胸口,她再度挣扎,“别动了,回去再……”
“笙箫,别乱动!”
“真被人听见了。”
“再过一会就好。”
“砰——”
聿尊这辈子遇过的最倒霉的事,可能莫过于此。
谁能想到,床板会塌了?
当身子滚出去的那瞬间,笙箫有种错觉,她失声尖叫,“是不是地震了?”
聿尊双手下意识去护住她,他背部砰地摔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只听得一声闷哼,陌笙箫栽倒在他胸口,那张床板则倒在旁边。
笙箫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半晌没敢说话,生怕有人会好心地冲过来问他们,怎么了?
陌笙箫推了推身下的聿尊,“没事吧?”
这一跤,摔得可真不轻。
再浓烈的欲望都给摔没了。
笙箫匆忙整理好衣服,她爬起身去开灯。聿尊还躺着,她忙过去拉他,“是不是摔伤了?”
“笙箫,你还敢说那陶宸不是故意的?”聿尊手掌抚向后背,罪魁祸首的床板因承受不住两人的重力而从支架上栽落,陌笙箫搀他起身,“我让你别动,你还动,这床能禁得起你那三两下吗?”
“你是嫌我功夫不到家了?”
陌笙箫走到床边,“快,把床搭起来。”
聿尊在对面的床上坐定,“放着吧,明天他们自己会弄。”
“不行,人家一看,大半能猜到为什么弄成这样,我可丢不起这脸。”陌笙箫试了几下未果,单凭一人的力气压根做不到。
“不会猜到的,谁能想到做个事能把床给拆了?”聿尊睇了眼,明显是三无产品。
陌笙箫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快点!”
聿尊拗不过她,只得帮忙。
这床拆了,居然还得自己按上!
经这一折腾,聿尊倒也老实了,他抱着陌笙箫缩在小床上,才刚闭眼,就听到一阵可疑的声音在耳边盘桓不去,“嗡嗡嗡——”
“什么东西?”聿尊一挥手。
还真是阴魂不散,直扰得人无法睡觉。
“是蚊子,”陌笙箫忙起床,“我带了蚊香液,知道山区蚊子多,方才出去的时候忘点上了。”
房间内再度恢复成漆黑一片。
这么三番两次的闹腾,哪里还有睡意。
聿尊圈住怀里的笙箫,他们十指相扣,陌笙箫侧个身,同他正面相对,“住不习惯吧?”
“其实也没什么,跟基地那地方比,这儿能算是天堂了。”
陌笙箫伸出手,在暗夜中抚向男人的脸,“尊,我今天很开心,”指上的戒指摩挲过他的脸部,带着丝丝凉意,“谢谢。”
他拉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回去后,我们去拍婚纱照吧。”
“都结婚这么久了,再拍,会不会不吉利?”陌笙箫似有担虑。
“吉不吉利我说了算,我要在御景园的卧室和书房都挂上我们的结婚照,礼服我都请人去设计了,这次的效果,绝对是独一无二。”
这就是上心和不上心的区别。
“那好,随你。”陌笙箫挽唇,她想要的,他都想到了,聿尊其实懂女人喜欢些什么,那时候不给,完全是因为不在乎,仅此而已。
如今,他却想把所有好的,统统都捧到陌笙箫跟前来。
两个人挤着睡觉,确实没家里的大床舒服,而且要翻个身很困难,只能维持着相同的姿势。
翌日,陌笙箫醒的很早,睁开眼便看到那张放大的俊脸。
她看了眼,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又把目光定到聿尊的脸部。
男人眼帘阖动,也醒过来。“几点了。”
“还早。”
聿尊抬起手,陌笙箫忙拉住他的手腕,“做什么?”
“脸上有点痒。”男人拧眉说道。
笙箫伸出手,指尖轻点在他眼角下方,“是这儿吗?”
“什么东西?!”聿尊差点跳起来。
“昨晚被蚊子亲了口。”
“怪不得这么痒。”聿尊挥了下手,实在睡不着,“起来吧?”
“嗯。”
聿尊照了镜子,才知道哪里是亲了口这么简单,眼睛下方红肿起小拇指甲那么一块,总之,挺影响美观的。
学校校长天还未亮便匆忙赶回来,风尘仆仆,得知聿尊和陌笙箫被安排在学校的宿舍内,大惊失色。他立马找到陶宸,“小陶,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找最好的酒店吗?这点钱不能剩,咱这教学楼都是聿总捐赠的。”
“校长,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况且,我已经把最好的条件提供给他了。”
校长瞅了眼教职工宿舍楼,“闯祸了,闯祸了,浪费时间也不能把他们安排在这啊。”
庞晓萍在旁边也跟着帮腔,“校长,聿太太说喜欢住在这,能体验生活,不信的话,您去问她,像这种有钱人恐怕咱这最好的酒店都供不起他们,我觉得陶老师这样安排挺好的。”
有没有搞错,难道真要他去问陌笙箫,你喜欢住在这吗?
校长瞪了眼庞晓萍,“你们两个啊!”
几人正在说话,正好陌笙箫跟着聿尊下来,校长急忙上前,“聿总,聿太太,实在不好意思,我昨天有急事出去了趟,招呼不周,还请多见谅。”
聿尊板着脸,眼睛望向校长身后的陶宸,“汪校长,你们这学校的蚊子劲还挺大的。”
校长抬起头,一眼看到聿尊眼角下方那颗可疑的小红点。
“这……”
陌笙箫用手肘撞了下男人的臂弯,“汪校长别放在心上,他是开玩笑的。”
汪校长连忙赔笑,“聿总,聿太太,请,我在镇上订好了早餐……”
“校长,早饭我已经让食堂准备好了。”陶宸插嘴。
汪校长笑容僵了下,未搭理陶宸的话,“快,请请——”
聿尊倒想看看,陶宸为他和笙箫准备了些什么。再说为了顿早饭奔波劳累,实在不值,“算了,就在食堂吃吧。”反正,他一个晚上都熬过来了。
“对,昨晚的饭菜挺好吃的。”陌笙箫笑着帮腔。
腰际被旁边的聿尊轻掐一把,陌笙箫瞪他,这睚眦必报的男人。
汪校长陪同他们走进食堂,早饭很简单,一碗玉米粥和两个包子。校长吃得那叫一个战战兢兢,时不时去瞅聿尊的脸色,男人小口咀嚼,倒也看不出吃不惯的样子。
剪彩仪式倒很简单,汪校长带陌笙箫和聿尊去参观了教学楼,不少学生扒在窗口偷看。陌笙箫看到一名女学生,她把手掌落到女孩脑袋上,“有了新学校,开心吗?”
“开心!”女孩认真地点头,“我们以后上课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会把书本打湿了,而且还能住在学校里面,要不然的话,我每天4点钟就要起床,翻过两个山头才能到学校呢。”
可能不亲眼目睹,不亲自耳闻的话,陌笙箫真想不到山区的环境竟与城市生活相差如此大。
她抿起笑,眼睛却漾起酸涩。她望了眼站在身后的陶宸,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吃过饭后,他们就要离开这,回到白沙市。
中午的饭,陌笙箫是和孩子们一起吃的,不少孩子都是带饭的,很多就吃个土豆充饥,笙箫更觉得难以下咽,一顿饭下来,味同嚼蜡。
离开时,校长执意要送他们,聿尊的司机也早早把车开到学校外面。
陌笙箫看到聿尊和校长在前面走着,两人时不时交谈,校长喜形于色,连连点头。
陶宸帮笙箫拎着行李箱,二人一前一后走着。
陌笙箫刻意慢下脚步,看到庞晓萍紧挨陶宸,她很多话到嘴边,只能化为最简单最客套的说辞,“陶宸,你们要保重。”
陶宸顿了半晌后,这才开口,“笙箫,你也是。”
司机把行李放入后备箱,笙箫轻咬唇瓣,她望了眼陶宸,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司机走过来,从陶宸手里接过行李。
眼见他们就要离开。
“笙箫,你要幸福,永远幸福下去。”陶宸说完这句话后,拉着庞晓萍大步离开。
陌笙箫顿在原地,直到聿尊过来牵起她的手,“笙箫,我们回家。”
陌笙箫收回视线,跟着聿尊坐进车内。车子颠簸地行驶在道上,陶宸站在来接他们时,庞晓萍所站的那块高石上,黑色的车尾消失在视线中,他眼睛却还盯着那个方向。
“晓萍,今年年底,我们去办结婚证吧。”
庞晓萍脸上的黯然还未褪去,她抬起头,“你说什么?”
“如果,你到那时候还不后悔的话,我们结婚。”陶宸说这席话时,眼睛并未收回。
哪怕没有爱,他也需要有个家。
庞晓萍默默地点头,哪怕陶宸不爱她,她也要飞蛾扑火。
陌笙箫望着后视镜中的人影成为一个个黑点,直至看不见。聿尊单手搂住她的脖子,把她拉向自己,“看够没?再看,我可受不了。”
“别闹,”笙箫被他勒的脖子发痒,“你方才和校长说什么?”
“我说这路不好,到时候我让财务出面,拨笔款子给他们,把路修好。”
“嗯,那样孩子上学也能方便些,钱是直接拨过来吗?还是通过红十字会?”
“以公司名义自己出面,你还想养几个g美美?”
“尊,我也想赞助几个学生,我一直觉得那样挺有意义的。”
“随你。”聿尊手掌在她脑后轻抚,“累不累,要睡会吗?”
陌笙箫紧挨他坐着,“我想奔奔了,也不知奔奔和爷爷在家好不好?”
笙箫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到了御景园的门口。
她轻打个哈欠,何姨听到声音,匆忙出来,连海贝也跟着出来凑热闹,陌笙箫弯腰轻拍海贝的头,“何姨,奔奔呢?”
“跟老爷子在客厅玩呢。”
“奔奔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乖的很。”
陌笙箫跟聿尊相携走进客厅,笙箫看到儿子,开心的把奔奔抱在怀里,“奔奔,想爹地妈咪了吗?”
“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想不想的?”聿老爷子从沙发上站起身,“东西呢?”
陌笙箫微怔,望了眼聿尊,二人面面相觑。
“你们出去回来都不知道带礼物吗?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就算我的没有,可小何,小王和奔奔的你怎么能忘记?”老爷子一脸生气的样子。
何姨忙开口道,“老爷子,平日里笙箫给过我们不少东西,我们都不需要额外的礼物。”
“要不要是一回事,买不买又是另外一回事,连这种事情都能忘记,以后怎么能做聿家的女主人?”
聿尊不忍笙箫受委屈,急忙解释,“爷爷,我们这次是出差,不方便。”再说山区那样的地方,能有什么纪念品?
“不方便?回来的时候总该经过方便的地方吧?”聿老爷子较真起来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别看他一把年纪,都81了,可逻辑思维那叫一个强。
陌笙箫也意识到这件事确实是她欠考虑,只顾着回家看奔奔,“爷爷,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这回不小心给忘记呢。”
见她肯承认错误,老爷子倒也没再不依不饶的,“可别再有下次!”
“保证没有下次,爷爷放心吧。”
“嗯,这还差不多。”
奔奔的周岁生日,陌笙箫想在家里给他过,不想像满月酒那样大摆筵席,再说奔奔这病,也不喜欢接触到太多人。
聿尊也是这个意思,提前便开始为孩子的生日做准备。
笙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监狱探望湘思,这次,她照例拎着不少吃的过去。
陌湘思神色依旧不错,看到笙箫时,她兴奋地一个劲指着那电话。
陌笙箫拿起座机,“姐,什么事这么开心?”
“笙箫,我又减刑了。”
“是吗?”陌笙箫按捺不住激动,“减了几年?”
湘思压低声音,“笙箫,这件事是不是你让聿尊帮的忙?她们都说,一般不可能这样,我还有三年就能出狱了。”
三年,那真是很快。
“聿尊没跟我提过。”
“我想,肯定是他,要不然我们也不认识别的人,”陌湘思面色恬静地伸出一只手,“三年,对我来说,真的很快,我好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变化有多大。”
笙箫隔着层玻璃,手掌轻按向陌湘思的手,“姐,等你出狱的时候,奔奔肯定会叫人了。”
湘思犹自沉浸在这股喜悦中,“笙箫,等姐姐出去以后,我一定要珍惜每天的生活,把浪费的那些,全部都补回来。”
“嗯!”
陌笙箫走出高墙时,发现躲在云层后的阳光,似乎明媚不少。
三年后,湘思就能走出这个地方了。
笙箫回到家,看到聿尊坐在阳台上,正在用她的笔记本电脑。她走过去,两手圈住他的脖子。
“回来这么早?”
陌笙箫歪着脑袋,看他再装。
“我去洗澡。”她没头没脑地甩出这么一句话。聿尊眼里的镇定果然在顷刻间崩塌,他抬起眼帘,瞅了下外面的天色,这会太阳还挂在半空未落,依他对陌笙箫的了解,做那事是要在晚上,要不然的话,会被误解成耍流氓。
“你洗澡做什么?”好吧,这话问的够白。
陌笙箫嘴角越拉越开,却抿紧了不说话,她松开手,拿了睡衣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时,男人还在阳台坐着,她从身后抱住聿尊,把头埋在他颈间,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撩拨得他分外难受。
“笙箫,你是不是想要了?”他扭过头,狭长的凤目睨着她微微泛红的脸蛋,唇瓣扬起不怀好意的笑。
陌笙箫并未正面回答,她小手交叠在男人小腹前,手掌一下下的,状似不经意地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来回打转,“我去监狱看过我姐姐了。”
“我知道,你出门时说过。”
“我姐说,她减刑了,还有三年就能出狱。”
聿尊料的没错,不然她不会无事献殷勤。他强忍着眼里的笑,“那挺好的。”
“是不是你的意思?”陌笙箫说话,感觉就像是在他耳边吹气,弄得他全身有种空虚的痒意。
“笙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我哪有?”
“那你贴我那么紧做什么?”
陌笙箫两条手臂搂的越发紧,她垫着脚尖,几乎把上半身都压到聿尊身上,“我若勾引你,你上不上当?”
“笙箫,我自持力不好。”
陌笙箫把嘴唇贴到他耳边,“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暗中托人找的关系?”
“这几年的牢狱之苦,够抵那个电话了,”聿尊垂下眸子,望着陌笙箫光裸着的两条腿,“还想像以前那样吗?那时候你为了你的那个姐姐,可没少‘做’这种事。”
笙箫知道男人想看她笑话,她直起身,“切,爱要不要吧。”
说完,转过身大步朝卧室走去。
聿尊抬起手掌,只抓住她睡衣的一个衣角,他哪里还能忍得住,陌笙箫被他压倒在大床上,她拉住他的衣领,隐约能看见聿尊露出的那道锁骨。她挽起唇瓣,声音刻意被磨得嘶哑。“你想要吗?”
这简直是要人命的诱惑。
男人大掌握住她的腰,“陌笙箫,哪里去学来的?”
“学什么啊?”她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瞅向他。
“别装,快说!”
偶尔的一点风情,就能令他招架不住。在聿尊眼里,陌笙箫对于这方面的事向来只有乖乖接受,上次让她主动亲吻已是不得了的事。
“那你先告诉我,你想不想要?”
聿尊扣住她的腰,把她往下拉,陌笙箫滑到床沿,感觉到男人腹下的坚硬,“你说我想不想要?”
她浅笑,媚眼如丝,手指滑过聿尊的一粒扣子,把它解开,“别反问我,我在问你呢。”
聿尊气息开始不稳,“要,给我!”
陌笙箫手掌轻抵在他胸前,“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他说完,凑下身要去亲吻。
陌笙箫躲开,“不是这句话。”
聿尊哪里还有那闲工夫和她瞎扯,可陌笙箫偏偏就不让他得逞,她左右躲闪,两条腿随之交叠,“方才你说我还要像以前那样吗?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看姐姐减了刑,所以是来刻意讨好你喽?”
聿尊薄唇凑过去,陌笙箫手掌将他的脸推开,“说话!”
男人粗喘着,“陌笙箫!”他吃不到,恼羞成怒了。
笙箫轻咬下唇瓣,这一动作,无异是在聿尊心头加了把火。“乖,快给我。”
“就因为你方才那句话,我这会生气着,不想做。”
“不想做也要做。”她把他撩拨成这样,岂能有自个抽身的理?
“那我不配合。”
“你这小妖精!”他手一提,把她狠狠压在了大床中央,“我让你现在得意,待会有你叫的时候,可别给我喊受不了!”
陌笙箫眼睛望向旁边的婴儿床。
聿尊把她的脸扳回来,“看也没用,奔奔跟着王姨,不会再来坏我们的好事,”他脑袋埋在笙箫胸前,一把扯掉她的上衣,亲吻了几下后,男人抬起头,眼里的笑意已藏不住,流泻出来,“噢——”
那尾音,拖得很长,暧昧无比。
什么跟什么啊?
“噢什么噢?”
“我知道你为什么把奔奔给王姨抱,笙箫,你也想畅快淋漓地感觉下,是不是?那小家伙在这,太碍事。”
“我没有……”陌笙箫边喘息,边争辩,“我真没有,你这流……啊——”
奔奔还有两天就满周岁了。
聿老爷子见奔奔会独站,但是还不会走,他心里便很着急,经常带着奔奔让他走路。
“奔奔,到太爷爷这儿来,来。”
奔奔扶着茶几边沿,不肯走路,闹起脾气来索性一屁股坐下去,他玩起手里的小球,丝毫不理睬正在前面引导他走路的聿老爷子。
“奔奔。”
王姨见奔奔站得久了,便走过去说道,“老爷子,让奔奔休息会吧,一时半刻也学不会走路。”
“你走开,”聿老爷子挥下手,“经常不训练的话,他更不肯走,你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王姨见状,只得向一边走去,才转身没几步,就听到砰的一声,紧接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哇哇——”
何姨吓得急忙从厨房出来,“怎么了?”
聿老爷子执意让奔奔走路,没想到孩子脚劲不好,这一摔正好磕在茶几角上。王姨面色惨白,大步走到孩子身边,“奔奔……”
二楼,一串脚步声急促下来。
奔奔哭得小脸通红,还伴着咳嗽,“咳咳——”
陌笙箫和聿尊同时来到茶几前,笙箫弯腰抱起奔奔,只见孩子的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这会正使劲哭,哽咽着,小脑袋不住晃动,陌笙箫心疼地安抚,“奔奔乖,不哭哦。”
聿尊脸色铁青,冷着嗓音怒喝,“怎么做事的,不是让你看好孩子吗?”
王姨脖子一缩,吓得垂着头不敢说话,她也没那胆子说是老爷子非要让奔奔走路,毕竟她是负责孩子的,责任还在她身上。
“你们别怪小王,”聿老爷子神色歉疚,“是我让奔奔学走路,他才会摔跤的,都是我不好,我没看好孩子。”
老爷子听着奔奔撕裂的哭声,心疼的直难受,他戴上放在茶几上的眼镜,一步步地向自己房间走去。
陌笙箫望了眼聿尊,聿尊也是心急,没做别的考虑,笙箫跟上前一步,“爷爷……”
聿老爷子已经走到门口。
“爷爷,您别放在心上,孩子学走路难免磕磕碰碰,方才……”
“砰!”门被用力合上。
王姨紧跟着走过去,“笙箫,我带奔奔去处理下伤口。”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都因聿尊那一嗓子而乱了,再说聿老爷子这把年纪,又是敏感期。
果然,陌笙箫的担心成了现实。吃晚饭时,何姨在门口连唤几声,都不见老爷子出来。笙箫让何姨单独准备一份,她亲自送到房里去。
陌笙箫来到老爷子床前时,见床中央的被单拱起一大块,她生怕吵到他,便放轻了脚步。笙箫把晚饭摆到床头柜上,她打开床头灯,“爷爷,起来吃点东西吧?”
聿老爷子闭着眼睛,陌笙箫索性在床沿坐定,“爷爷,我知道您心里不好受,真的,您别往心里去,谁学走路还能不摔跤呢?您看,聿尊老说他自个聪明,我看呐,他小时候肯定摔得也很惨。”笙箫看到那床被单动了动,“您也知道,尊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他脾气不好,但那话绝不是冲着爷爷说的,快起来吃饭吧。”
聿尊也走了进来,“爷爷。”
聿老爷子这才掀开被单,“奔奔没事吧?”
“没事,”笙箫忙说道,“也没出血,撞了个小包,这会玩得正起劲呢。”
“我没想到会摔跤,我看奔奔还不会走路,就有些急。”
陌笙箫轻摇头,“爷爷,您别放在心上,奔奔学东西会慢一点,需要很大的耐心,他跟其他的孩子……有一点点不一样,爷爷,他可能比其他孩子更需要爱,以前,我总觉得我和尊两个人的爱都给他还不够,现在好了,爷爷也会跟我们一起加倍去爱他。”
“你还把奔奔交给我带吗?”
“爷爷,您身体好着呢,等奔奔会走路了,您可以牵着他的手出去跳跳老年舞。”
聿老爷子撇下嘴,但脸上已有了笑意,“我才不要跳舞,我带奔奔去打太极。”
“好,就打太极。”
陌笙箫安抚完老爷子,回到房间时,重重舒出口气。
聿尊从身后拥住她,“累吧?”
“不累。”
“爷爷的脾气,就跟个孩子似的。”
陌笙箫转过身,“我们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奔奔。”
聿尊拥着她的手,在笙箫腰际轻打圈,“笙箫,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陌笙箫并未立马做出回应,她拉掉聿尊的手,走向阳台,她两手撑住栏杆,看到聿尊已站定在身侧,“我不想要。”
“为什么?”
“奔奔这样,我不想把对他的爱分给另一个孩子,我想,倘若奔奔一直不好起来的话,我不会要第二个孩子。”
聿尊神色冷峻地弯腰,“说不定,有了陪伴,奔奔的病倒会好。”
陌笙箫轻呼出口气,“我也不知道,心里很乱。”
聿尊搂住她的肩,手掌在她肩部轻拍,“别想了,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
奔奔生日的那天,聿尊没有铺张,就请了南夜爵一家和徐谦,陌笙箫喊上舒恬和桑炎,生日宴在家办,何姨忙得不亦乐乎,笙箫在花园内摆了个长桌,上面放满食物。
人基本上都到齐,就差徐谦。
据说是医院今儿忙,得晚些到。
徐谦开着才第三天上路的新车经过一家大卖场,这是他新定的车款,由于先前颜色缺货,他不得不等了近两个月。
前方正好是红灯。
等待的时间,他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
“快快,把东西搬上去,过马路!”
女子眼见红灯不等人,忙过去帮忙。
“砰——”
徐谦只觉车子轻晃动下,他抬起头,看到一辆商场专用的小推车这会正磕在他车头上,他忙推开车门下去。
这一撞,不止漆蹭掉了,连车头那一块都被撞瘪了。
女子和旁边的同事面面相觑,才要道歉,就听得男人低咒,他一掌拍在引擎盖上,“我靠,哪个不长眼的?敢撞小爷的车?”
“先生。”
“是你吗?”徐谦瞅着满头大汗的女子,她穿着简单的工作装,上身是白色的衬衣,下摆被黑色的一步裙包裹起来。
“是我。”
徐谦睇了眼,“知道这车多少钱吗?”
“经理,怎么办?”旁边的女同事轻拉她的手。
“我只想告诉你,你的车子越过斑马线了。”
“那又怎样?”徐谦索性横在两人跟前,“不想赔?”
“多少钱?”
“你赔得起吗?”
“知道我赔不起你还在这啰嗦什么?”女子眼见徐谦态度不好,拉了推车就要走。
“你这什么态度?”徐谦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人,撞了别人的车,她倒还有理。
女子示意那名同事先把货物运过去,她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内掏出张名片递给他,“我是那家大卖场的仓库经理,关于赔偿的事,你可以来找我。”
临走时,她又顿住脚步,“给我张你的名片。”
徐谦从车内取出一张丢给她,女子轻瞥一眼,竟然是医生。哼,兽医还差不多吧,态度那么横,嚣张的跟什么似的。
“你不用担心我会逃走,再说一时半刻我也拿不出钱赔给你,要么报警,要么等我凑够了钱,我再赔你……”
“妞,现在是你撞了我的车,说话别整的那么蛮横。”徐谦盯着女子那张脸,伸出手抚了把,“要不这样吧,你来我医院,免费给我整整,我……”
她一把拍掉徐谦的手,“神经病,整你自己吧,先学着怎么把禽兽整成人模人样再说!”
徐谦手落了个空,才要调戏几句,车内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知道定是聿尊来催他,他讲完电话后转身,只看到女子的背影穿过人行道,已往卖场方向过去。
“给我走着瞧!”
他这会急着赶往御景园,也没时间去跟她耗。
容恩带着两个孩子很早便来到笙箫家里,童童性子比较闹,没人能盯得住她。
徐谦来得最晚,幸好他路上给三个小不点都准备了礼物,童童小腿撒得快,两手直接抱住他的腿,“谦叔叔!”
男人脸色微垮,“你喊我什么?”
童童眼睛盯着徐谦手里的礼物,看来她也有份,小妮子立马改口,且声音甜腻,“谦哥哥,谦哥哥——”尾音拉得细长,撒娇味很浓。
“这才乖。”徐谦弯腰把童童抱在怀里,童童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谦哥哥,这礼物是给我的吗?”
敢情他今儿要是忘记给她带东西,说不定还会被喊成谦爷爷。
陌笙箫和容恩在长桌前准备自制的饮料,容恩家的小王子比奔奔大两个月,这会已能走得像模像样了,他手把着奔奔的小车,正将手里的香蕉往奔奔嘴里塞,“吃,吃。”
可奔奔不想睬他,奔奔扭过脸,自己顾着玩。
小王子蹒跚着走过去两步,又把香蕉凑过去,“吃,吃啊。”
这哥哥怎么这么讨厌的?
奔奔有些生气,嘴巴紧抿,瞪了他一眼。
童童抱着礼物开心地回到弟弟身边,“你别欺负奔奔,小心他长大了揍你。”
陌笙箫看得出神,每当这种时候,她心里总会难受,奔奔的病还是不见起色,也不能跟正常的小朋友那样热闹地玩。
舒恬孕吐还是很厉害,她坐在椅子上,桑炎则体贴地陪在身边。
陌笙箫端了杯新沏的茶给徐谦。
徐谦抱起奔奔,跟他尝试着说了几句话,“奔奔还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聿尊从他手里把孩子接过去,“对,没什么明显的起色。”
“你们考虑再要个孩子吧。”
“不!”陌笙箫敏感地拒绝,她知道徐谦是好意,不少人也劝过她,倘若奔奔真的一辈子都这样的话,她还有第二个孩子作为倚靠。
“你别误会,”徐谦见她神色激动,耐着性子解释道,“像孤独症的孩子,需要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他需要同伴,其实孩子最好的朋友,还是孩子,这只是我的建议,你们可以考虑下。”
南夜爵抱着儿子也走过来,小王子似乎非要融化这座冰山,他捏着手里的香蕉,“吃,吃——”
又来了。
奔奔郁闷,怎么就是逃不开这磨人精呢?
“吃啊。”
他拿着手里的玩具,自个玩的正起劲,不想别人打扰,小王子上半身凑过去,“吃吃。”
好吧。
奔奔抬起小脸,嘟着小嘴望他一眼,看来不妥协的话,他非得追着自己满地跑不成。奔奔勉强地伸出了手,把那只小香蕉接过去。
小王子见状,开心的拍起手来,“奔奔,给——”
小王子伸出手,竟想要他手里的玩具。好吧,奔奔再度被打败了,原来非塞给他个香蕉,是要换他手里的玩具。奔奔不舍的咬了咬玩具的头,真不想给。
“奔奔,给,给。”
小讨厌。拿人的手短,自个不给多小气呢,奔奔没法子,肥嘟嘟的小手捏着玩具头递过去。
陌笙箫见到这一幕,会心而笑,或许,徐谦说的对,她太执着于奔奔的病,生怕有了第二个孩子会分掉她的爱,殊不知,奔奔需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小王子开心地拎着玩具,奔奔见状,又有些不舍得,伸出手要去抢。
吃过饭后,几个男人都喝了酒,嚷嚷着说要打牌,正好凑成一桌麻将。
徐谦眼见其余三人都有老婆作陪,“哇靠,明显是欺负我没女人。”
“你是女人太多,不知道带哪个出来吧?”南夜爵边砌牌,边揶揄道。
这时,童童很狗腿地再次抱住了徐谦的腿,“谦哥哥,我陪你。”
徐谦一把把她抱到腿上,“瞅见没,我也有小女孩待见。”
“去你的。”南夜爵瞅向自个的宝贝女儿,知道她脑子里定在盘算着坑人的鬼主意。童童两手扒着桌子,帮徐谦数钱,“谦哥哥,你要赢钱,就分童童一半呗?”
“那要是输了呢?”徐谦打出去个牌。
“那你自认倒霉呗。”
这小妮子的如意算盘也不知打哪学来的。
陌笙箫忙着为客人张罗吃的,聿老爷子不喜欢跟年轻人凑热闹,笙箫给他榨了杯果汁,“爷爷,您要是累的话就去屋里睡会。”
“我不累。”老爷子正在看新闻,“笙箫,你去玩吧,奔奔我会看好的。”
陌笙箫坐到聿尊身边,陪着他打了两圈麻将,要说徐谦今儿的手气还真好,新车被撞的郁闷也随之消散,童童押对了宝,等牌局散后,徐谦果然给她大把的钱。
“瞧把她惯的,”南夜爵一把抱起女儿,把徐谦给的钱放回去,“不准乱拿别人的东西,要不长大后怎么被那些坏男人拐去的都不知道。”
“嘿,”徐谦不乐意了,“可别把我混为一谈。”
童童搂着南夜爵的脖子,咯咯笑不停,“爹地,妈咪有时候还说你坏呢。”
生了这么个爱拆他台的女儿,也是南夜爵上辈子欠的女人债太多。他轻拍童童的小屁屁,把她丢还给站在旁边的容恩。
晚饭后,又都玩了会,这才各自散去。
徐谦想到他还有个女人要去对付,所以是最先开溜的。
陌笙箫洗完澡躺到床上,累的四肢麻木不想动,她脑袋压着枕头,昏昏欲睡,连聿尊何时爬上床的都不知道。他倒到她身上,健硕有力的胸膛几乎把笙箫压进柔软的席梦思内。
“唔——”她头部轻晃,“你好重。”
聿尊扣住她的手,“笙箫,我们生个孩子吧?”
陌笙箫有些动摇,“剖腹产后不是要两年才能生吗?现在早着呢。”
“你以为孩子是你想怀就能怀上的吗”男人凉薄的唇凑在笙箫耳际,“我不能保证我每次都是一击就中。”
他灼热的呼吸回旋在陌笙箫细腻的颈间,平添不少暧昧,笙箫想把他推开,“你压死我了。”
“做不做?”
“好累哦。”
“每次都是你享受,我这次也不让你受累,乖,好好躺着,我伺候你……”
可能上次在山区的事,真把他给憋坏了。陌笙箫想到那张木板床,忍不住偷笑出声。
“你笑什么?”
男人的吻顺着她的脊梁来到她颈间,陌笙箫嫌痒,缩起肩膀,“你上次摔那一跤,我以为会摔出后遗症来呢。”
聿尊话语模糊,执着地吻着她的颈子,“什么后遗症?”
陌笙箫索性两手撑在胸前,她别过小脸,“你会不会担心家里的床也会突然塌掉?”
聿尊充满欲望的俊脸抬起,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笙箫嘴角噙笑,这男人,怕是从没有那么出糗过吧?她还记得,他摔到地上时,衣服早早地都脱了。
她这一提醒,也不怕他就此有了心理阴影,聿尊大掌扳过笙箫的脸,“要不,我们试试这个床的抗压性?”
“什么意思?”
“今晚,换个高难度的动作,用力试试!”
陌笙箫趴在男人的胸口,全身,甚至连每个细胞都像是被重力给狠狠碾压过的感觉,她深刻体会到自作自受这四个字的含义。
何姨在门外喊了两次,里头的人丝毫未见起床的意思。
何姨回到楼下,老爷子给奔奔正喂粥,“还没起床?”
何姨摇摇头。
“可能忙奔奔生日的事累着了,让他们多睡会。”
休息了几天,又忙碌着拍摄婚纱照的事。
聿尊带笙箫出门时,只跟老爷子说有事,并没说是去拍照,老一辈人规矩多,况且之前的事,也不想在爷爷面前多提起。
拍摄完内景,有专车接送他们去外景的地方。
陌笙箫到了那才知道,聿尊包了场,整个外景地今天单独为他们开放。
化妆师在遮阳伞下为笙箫化妆,她身上的礼服是今晨才从巴黎空运过来的,抹胸设计,聿尊把人鱼眼泪戴到她脖子上,他弯腰,从镜中端详着陌笙箫的妆容。
“累吗?”
“还好。”笙箫不习惯沾着浓密的假睫毛,眼皮重得抬都抬不起来。
“要是累的话,我们可以分两天拍。”
“不用的。”
聿尊搀着陌笙箫站起身,她脚踩嵌满碎钻的高跟鞋,笙箫望入男人的眼眸,他神采奕奕,精神矍铄,同第一次拍照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那时候的婚纱照,只能用貌合神离来形容。
陌笙箫挽起唇瓣,脚后跟磨得生疼,但哪怕再苦再累,她都心甘情愿受着,她喜欢这样的幸福感。
拍摄完一组外景后,笙箫紧挨聿尊在湖畔的木板上坐着。
她把鞋子脱下后放在身边,这幅样子不想去餐厅吃饭,聿尊让人把午饭送到现场,陌笙箫由于戴着美甲,不能握筷子,她张开嘴,把聿尊递来的菜含入嘴中。笙箫惬意地晃着两条纤细的腿,白净的婚纱在地板上铺开,她抬起右手,看到手腕处的伤痕。
她目光稍滞,仅仅看了眼,很快又把视线别开。
弹不了钢琴,不要紧。
她有最爱的奔奔和老公,况且,她想听什么曲子,聿尊都能弹给她听,她手痒的时候,聿尊还能当她的另一只手。
“嘴巴张开。”
她别过脑袋,乖乖张开嘴,吃了口香甜的米饭。
吃过饭,有段休息时间,聿尊不说开始,谁也没敢过来打搅。
他手臂揽住笙箫的腰,稍一用力便把她带到自己身上,裙摆很大,足够掩住裙底风光,以及……那些不入流的小动作。
陌笙箫被迫跨坐在聿尊腿部,身后便是景观湖,笙箫两手只得圈住他的脖子,聿尊把手伸入她婚纱内,指尖熟稔地轻拨,陌笙箫只感觉胸前一松,还来不及细看,男人的头已先一步埋至她胸前。
婚纱的设计趋近性感,前面又是镂空,她的胸部本来被文胸包裹紧实,如此一来,自然会露出无限风光。陌笙箫感觉到男人的吻夹带着湿漉的滚烫蔓延在她胸口,一阵莫名的空虚席卷全身,她两条腿合拢。
“别……”
聿尊拉下她的右手,左手掌心同她十指紧扣。
滑腻的汗水渗透进彼此的手心,聿尊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他抬起头,另一手压下陌笙箫的脑袋同她激烈拥吻。纠缠的唇舌使得彼此的呼吸越来越密,聿尊搂住她的腰往后仰,他后背躺在地板上,陌笙箫则整个人压到他身上。他手掌在她背部摩挲,慢慢的,在接近笙箫脊梁的尾骨处时,又漫不经心收回去。
摄影师过来,望到这幅画面,忙抽身离开。
一吻缱绻。
差点溺毙在这吻中。
陌笙箫趴在聿尊肩头,胸腔缺氧,这会正细密地喘着气。聿尊拇指摩挲着笙箫红肿的菱唇,“笙箫,我见你一眼,就想要你一次。”
陌笙箫拍掉他的手,聿尊笑着帮她把文胸扣子系上。
他搂着笙箫坐直,“拍照吧,不然待会就天黑了。”
陌笙箫坐回化妆镜前,化妆师正给她补妆,聿尊轻啜口凉茶,他放下杯子,“我来。”他从化妆师手里接过唇彩,“我帮你画。”
不少人都聚在旁边,陌笙箫羞赧,“你会吗?”
“不会。”
好几个小姑娘凑在边上看,“聿太太,您真幸福。”
陌笙箫越发羞红了脸,她看到聿尊在化妆师的指导下,动作认真地凑过来,笙箫眼睑微垂,望到男人眼里的一抹轻柔。那种细致的暖意,同样触动她心里的那根弦,今天的这一幕,是他们错失几年后才重新拥有的。失去过的,能够珍惜,才是最难能可贵。
聿尊毕竟第一次为人上妆,唇彩难免勾勒不匀,望着笙箫嘴角外的那抹淡红,他取过化妆棉,凑近了身,小心翼翼给她擦拭掉。陌笙箫听着男人沉稳而有力的呼吸声,轻闭起眸子。
良久后,才听到聿尊开口,“好了。”
笙箫这才睁眼,看到镜中的自己妆容明媚,笑意盎然。
“好看吗?”他一手随意地搭住她的肩,俯身问道。
陌笙箫点头,眼里的笑意如流光一般倾泻,“好看。”
他承诺于她的,都会一一兑现。
补完蜜月回来后,他们相携去选照片,拿到照片的这天,聿尊迫不及待要往墙上挂。
第一次,那些照片是何时挂上的,陌笙箫都不知道。她只是出去了趟,回来后才发现床头多了样东西。
“这样行吗?”
聿尊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陌笙箫站在床尾,指挥着,“南边再高一点,对。”
“这样行吗?”聿尊托着幅巨大的婚纱照,颀长的身子站立在床头。
“北边再高点。”陌笙箫挥手示意。
男人只得照做,“这样行吗?”
“南边还要高点。”
“陌笙箫,你有方向感吗?”聿尊把照片贴着墙壁,话语间微喘。
陌笙箫双手环胸,左右望了两眼,“重新来,重新来,我方才把方向搞混了。”
“你——”
“哎呦,才这几下就吃不消了?举着个照片能累到哪去?”
平日里,他体力可是好到惊人。
聿尊两手再度举起,“这次可别弄混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睡床的北边,你睡南边,这样想,总不会忘记吧?”
挺简单的话,可陌笙箫总觉经他嘴里一过滤,总带着涩情的味道。
聿尊的书房内也摆了两人的婚纱照,忙完这些,正好赶上何姨来喊吃晚饭。
接到徐谦的电话时,聿尊刚放下筷子。
他知道死神的毒瘾难戒,也相信爱丽丝能挺过去,但他还是高估了人的自制力。
聿尊驱车来到别墅,进门直冲二楼。
徐谦丢掉床头柜上的器具,爱丽丝蜷在床上,卧室内满地狼藉,显然刚发过疯。聿尊大步走入房间,“怎么样?”
“打了镇定剂,这会好多了。”
聿尊瞅了眼床上的爱丽丝,天蓝色的被单高盖过她的头顶,聿尊单膝压在床沿,一把猛地用劲拽去。
看到爱丽丝的样子,他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大跳。
那头烫着大卷的长发凋零的厉害,枕头边还能见成缕拽掉的发丝,爱丽丝眼眶凹陷,由于迅速消瘦的原因,她两边颧骨突出,嘴唇被咬的鲜血淋漓,原先的明眸更是黯淡无光,比鬼还要难看。
“怎么会弄成这样?”
“前几日效果挺好的,但现在是关键期,也是毒瘾反弹最厉害的时候,我看她这个样子,怕是挨不下去了。”徐谦面露担忧地站在床边。
“帮她绑着,实在不行,把镇定剂加大剂量。”
“这会出人命的。”
爱丽丝伸手想去拽床单,她不想聿尊看到她这个样子,“还是让我死了吧——”
“爱丽丝,”聿尊握住她的手,“会过去的,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能放弃。”
“可是我好难受,我感觉有一条毒蛇在我的五脏六腑内游动,它一口一口要把我吞掉。”爱丽丝两眼涣散,神智并不清晰,她一会回到现实,一会又陷入半昏迷状态。
聿尊眉宇间透出担忧,“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这毒瘾别人帮不上忙。”
爱丽丝四肢蜷缩着团紧,整个人抽搐不止。
聿尊弯腰把她抱起身,带着她大步离开别墅。他把爱丽丝放到副驾驶座上,尔后,驱车离开。
“尊,你别白费心思救我了,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但我真的撑不下去,我觉得死去比活着更能够让我得到解脱。”爱丽丝靠着车窗,脑袋无意识地晃动。
“爱丽丝,你不想找到你父母了吗?”
“我这副样子,就算他们见到我也不会认我的,我更没脸……”
聿尊把车窗打开,凉风吹得人头脑似要裂开。
他加速行驶,爱丽丝难受地撕扯着头发,聿尊扣住她的手,“爱丽丝,别这样。”
车子来到一处僻静的公园。
聿尊拉着她的手下车,爱丽丝体力不支,只能踉跄着跟从他的脚步。聿尊把她按坐在长椅上,“爱丽丝,有件事,我今天必须告诉你。”
“什么事?”爱丽丝哆嗦问道。
聿尊在她身旁落座,“我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意外得知,你父母死了,你父亲是癌症晚期,你母亲,可能是受不了这连番打击,就跟着去了。”
“什……什么?”爱丽丝深陷进去的眼睛圆睁,她手指紧握住聿尊的臂弯,“你再说一遍。”
聿尊并未重复,“你倘若不活着的话,你们家的就全没了,我想,你父母最大的希望应该是看你好好活着,然后结婚,生个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会这样?”爱丽丝查找这么多年,她只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至少父母都还活着。她捂着脸恸哭,“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
“之前,是想让你活得好,”聿尊揽过爱丽丝的肩膀,“现在,是想让你活下去。”
爱丽丝扑在他怀里,扯着聿尊的前襟,“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谁会要我,我没资格做妈妈。”
“别这么说,谁都没权利剥夺你的幸福,你倘若肯站起来的话,会有大半好日子等着你,”聿尊手掌捧起爱丽丝那张哭花的脸,“但你若一心求死的话,爱丽丝,谁都帮不了你了。”
爱丽丝揪住男人前襟的手指紧拢,甚至用力到扯掉他一颗扣子,“尊,那你幸福吗?你过得好吗?”
“幸福,”聿尊拇指在她眼角处轻拭,“爱丽丝,我保证,你如果尝到了那样的滋味,就再也不会活不下去了,你每天都会想着,如何才能活的更好。迈过去吧,只要这一道坎你迈过去,会有好日子的。”
爱丽丝美目轻阖,她紧抓住聿尊的手,“尊,你帮帮我,别放弃我好吗?”
聿尊手掌被她握得生疼,他并未抽离,“你放心,我不会在你之前放弃。”
爱丽丝抬起衣袖,用力地擦起眼泪,实在忍不住,她就在手臂上咬一口,让她时刻记住这时候的痛苦。
聿尊中途给徐谦打过电话,让他先回去。
直到半夜,眼见爱丽丝情绪稳定后,聿尊这才带着她回到别墅。
别墅内有聿尊专门为她请的护工和保姆,他把爱丽丝放回床上,又看她似乎熬过去后,这才吩咐保姆给她煮些清淡的食物,他驱车离开时看了眼时间,竟然已近清晨。
聿尊尽量不发出大的动静,他停好车,拿出钥匙小心翼翼推开客厅的门。
这会何姨还未起,他换上鞋子准备上楼。
“等等。”楼梯的转角处,聿老爷子穿着晨练的衣服正好出来,“你从哪回来?”
聿尊右脚已迈上一级楼梯,不得不收回,“爷爷,我……我公司加班。”
“是吗?”老爷子戴着副金丝框眼镜,眼神锐利的仿若透视光,聿尊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爷爷,我上楼休息。”
聿老爷子的目光陡然落到他胸前,老爷子一个箭步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聿尊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移,衬衣的一颗扣子被爱丽丝拽掉,这会胸前敞开,他用手按住,“可能是在哪刮掉的。”
“尊,你昨晚是不是彻夜未归?”
“爷爷,你想哪去了?”
老爷子拉着聿尊的手臂把他拖到旁边,“笙箫是我孙媳妇,你可别欺负她,再说奔奔还那么小,总之……总之……”
“爷爷,我真没有。”聿尊轻揉太阳穴,“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聿老爷子瞪着双眼,目光在他脸部逡巡,聿尊知道他就差没把那个像字说出口,“爷爷,我保证,我是清白的。”
陌笙箫醒得早,站在落地窗前看到聿尊的车子进来,她才走到卧室外,就听到聿尊的那句话。笙箫忍俊不禁,穿着睡衣下楼,“尊,怎么才回来,公司的事都忙完了?”
聿尊不着痕迹松口气,“对。”
聿老爷子这才肯放过他,“那行,上楼睡觉去吧。”
聿尊逃也似的准备离开。
“慢着,以后不许在外过夜,要记得你都成家了。”
“噢。”聿尊应了声,朝着陌笙箫使个眼色,大步上楼。聿老爷子瞅了眼,自顾出去打太极。
聿尊坐到床沿,两手张开倒在柔软的床榻内,笙箫挨过去,“爱丽丝没事吧?”
男人手掌抚面,“我也不知道。”
陌笙箫把脑袋枕在聿尊胸前,他和爱丽丝打小一块长大,又共同经历过生死,这种时候,他当然希望爱丽丝能活。
笙箫细细聆听聿尊的心跳声,“要不我们把她接到家里来,人多,也好照顾。”
男人闭起的眸子张开,“她那副样子,肯定是不希望被人看见的,再说……”聿尊勾笑,“你想让爷爷把我撕成碎片吗?”
“也是,”陌笙箫抡起粉拳在他胸前轻捶,“这会有爷爷做我的靠山,看你今后还不老实?”
“笙箫,老实的男人不好,在床上闷得跟个木头似的,你喜欢?”
“那也比凶猛如狼好。”
聿尊整夜未阖眼,揉着笙箫的肩膀没几下,便熟睡过去。
夜凉如水,同一片天空下,每个人的生活轨迹却都不同。
夜神压下帽檐走出医院,他徒步来到空旷的停车场内。此处空无一人,唯能听到脚步的沉闷声,他取出车钥匙,笔直的腿站定在车窗前。
他已感觉出不对劲。
守候多时的男子闪身出现,手里的枪对准夜神背部。
夜神从倒车后视镜中发现男子的动作,他不慌不忙转身,“肖逸,你想做什么?”
“夜神,你躲了这么久,会不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是那份上家资料?”
“废话少说,拿来!”
夜神倚向车窗,两腿交叠,“基地都解散了,你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肖逸步步紧逼,眼里露出嘲讽,“当初你父亲把我们培养成杀人机器的时候,无非是想靠着我们赚钱,这会倒好,你说解散便解散?那么多兄弟今后靠什么生存?”
“难道,你不厌倦那样的生活吗?”夜神蹙眉,至少在他看来,他们是能够得到解脱的。
“你少假惺惺的来这一套,如今我们已适应这样的生存法则,你却又要改,你今后让我们拿什么活命?”
夜神眸光轻垂,基地出去的,个个是豺狼猛兽,他们打小便被灌输弱肉强食的思想,现在的社会,他们怕是很难生存。
“夜神,别怪我们,如果你肯重新组织基地的话,我们都会照样追随你,基地虽然被端空,但还可以选择在别的地方。”
夜神却不想,陌笙箫当初冲他吼的那席话,对他触动很深。
她说,他的孩子倘若也被送到那样残忍的地方,他会作何感想?尽管夜神清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也许真是天神对他的惩罚,那么多孩子的童年断送在他手里,他也就不配拥有自己的孩子。
肖逸见他似乎没重建的意思,“你把资料交给我,我保证,今后不会再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基地分散在外的势力都在想着法子找到夜神,为的就是他手里握住的那份资料,夜神知道一旦被他们掌握的话,新基地的力量怕是很快便能聚拢起来。
他左手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不许动!”肖逸几乎把枪顶住他的脑门。
“你别紧张,我把资料给你。”
肖逸望向驾驶座,“别耍什么花招。”
夜神探身钻进去,他不动声色的把手伸向前方,“你得到资料后,真的会放我走?你知道的,我不想再插手基地的事。”
肖逸有所松懈,“我说到做到。”
夜神拿出个硬盘,“资料都在里面。”
肖逸瞥了眼,“你跟我回去,万一资料有假……”
夜神点头,却在旋身之际,掌心内那把小巧的瑞士军刀贴着手腕飞转一圈后直插入肖逸腹部,夜神上前,身子紧贴向肖逸,他另一手扣住男子的手腕,动作快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抽出军刀,见四下无人,刀刃极快地划过肖逸的脖子,夜神轻推了一把身前的男子,眼见他失去重心到底后,这才驱车绝尘而去。
他每天都得面临着这样的威胁。医院检查确定他感染到艾滋病毒,但至于潜伏期是多久,无人能知。
可能是一年,可能,是一辈子。
夜神的体内,仿佛被埋了颗定时炸弹。基地的人不放弃对他的搜寻,那份资料已被他毁掉,他无时不刻不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就连能有个安定的家,对此时的他来说,都是种奢望。
可能,在几年后,等他们都放弃找他的时候,他才能找个离陌笙箫近一点的地方定居。
但是将来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他体内的病毒明日便有可能发出来。
对他来说,此刻迫在眉睫的事是尽快离开这,还不知后面是否有别的人跟着。
奔奔十三个月时,跨出了第一步。
他大多时候都站着不肯动,可能是害怕摔跤。陌笙箫双膝跪地,两手在他跟前轻拍,“奔奔,走过来,来——”
奔奔双手举在身侧,肥嘟嘟的手指握成俩拳头,他小腿轻抖动,“哇——”他不想走。
“宝贝乖,”聿尊伸出手指,让奔奔抓着他的指尖,“过来,到爹地这边来。”
有了支撑力,奔奔也放开了胆子,聿尊并不催促,耐着极大的性子一遍遍诱哄,“奔奔,来,走过来。”
奔奔屁屁一扭,右脚试探性地跨出去,他身子轻晃,聿尊温暖的大掌及时贴住他的腰,奔奔眼见有爹地在,胆子也大了不少,他紧抓住聿尊的手指,左脚也迈向前去。
陌笙箫轻咬住唇瓣,生怕这时的惊呼会打断奔奔继续向前的脚步,她手掌捂住嘴,激动的泪水已蓄满眼眶。
她就说,奔奔可以的,他只是比同龄的孩子迟了那么一点点,但他也有享受正常生活的权利。
奔奔走了几步,身子向前栽。
聿尊一把将他抱起,薄唇不住在孩子额前亲吻,陌笙箫看的出来,他同样激动地难以言语,“儿子,真棒!”
笙箫挨过去,手臂紧拥住身前的父子,“奔奔真厉害,妈妈为你骄傲。”
奔奔肯走出第一步后,接下来便容易多了,几个月过去,他已能自个独立在花园里头玩,只不过走路尚不能算稳健,通常遇到海贝绕脚的事他觉得非常头疼,总是摔跤。
可海贝就爱缠着奔奔,而且为了表示热情,它都是在很远的地方撒着脚丫子扑向奔奔,有时候刹不住脚,直接和奔奔像扔保龄球似的双双栽倒。
陌笙箫跟着聿尊去看过爱丽丝一趟,她每个星期都要挂点滴,精神似乎缓过来了些,爱丽丝是徐谦的重点保护对象,用爱丽丝自个的话说,她就是徐谦一小白鼠。
事后听聿尊的意思,爱丽丝算是救回来了,只要她能克制住不再去碰毒品。
奔奔十八个月的时候,陌笙箫怀孕了。
她才怀上,算日子也才40来天。
聿尊将笙箫的围产保健卡办在了徐谦的医院内,陌笙箫是买验孕棒后自己测出来的,聿尊生怕不准,又开着车亲自送她去医院。
徐谦为他们安排最好的妇产科主任,头一次B超,聿尊非要跟进去,笙箫拿他没法子,他们站在B超室门外,护士递给二人两手一次性脚套。
“别动。”聿尊按住笙箫的手,并让她坐到旁边。
“做什么?”陌笙箫这会没开始起反应,精神不错,聿尊从她手里接过脚套后弯腰。笙箫把腿缩起来,“我现在肚子又不大,能自己弯腰。”
聿尊抬起她的右腿,帮她把脚套戴好,他动作细致,且很慢,陌笙箫望向蹲在地上的这个男人,她没再拒绝。
“你知道吗?我那次跟你去检查的时候,看到很多大肚子,她们都有人照顾,唯独你身体不方便,你靠着墙壁,倔强的不让我帮忙,我当时心里真难受。”聿尊松开握住她腿的手,起身坐到陌笙箫旁边。
笙箫抬起两条腿,望着脚上那两只戴上后显得不伦不类的脚套,“其实,我心里也不好受。别人检查要么妈妈或婆婆陪着,要么有老公,我每次只能拉着何姨,所以我不喜欢检查,我觉得那些孕妇都比我幸福。”
“笙箫,以后,我会让你比所有人都幸福。”聿尊伸手抱住她,在她头顶轻吻。
进入B超室后,陌笙箫平躺在床上,由于是徐谦亲自带来的,所以医护人员自然懂得关照。
聿尊盯着电脑屏幕,一手牵住笙箫,“男的还是女的?”
正在观察的医生忍不住笑道,“聿少,现在才40来天,还看不出来呢。”
“那这团黑东西便是孩子吗?”
陌笙箫拉了拉他的手,想让聿尊安静地呆在旁边,“要长大些再看,到时候你就能看到宝宝的头和四肢了。”
医生边采集数据,边和二人攀谈,“聿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是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陌笙箫倒希望是个女孩,一男一女多好。
笙箫穿着平底鞋走出医院,聿尊却并未带她立即回家,他们来到步行街的母婴用品店,说要给孩子买东西。
陌笙箫任由他牵着手,“还要八九个月才出生,况且现在又不知道男孩女孩,很多东西都不好买。”
“那我们男孩女孩的都准备。”
“浪费,”陌笙箫站在货架前,眼见聿尊拿起套孩子的衣服,“况且奔奔穿过的,这个宝宝还能穿。”
“那可不行,她的每样东西都要是新的,要不然的话,会说我们偏心。”聿尊乐此不疲地挑选起来,陌笙箫望着男人的背影,她未再阻止,也知道他想把她怀奔奔时,他未能做到的那些事全部补回来。
东西送到御景园时,连何姨都吓了一大跳,这准备的也太早了吧?
十来天之后,陌笙箫的反应来了。
整天恹恹的不想动,聿老爷子紧张的跟什么似的,不让奔奔靠近笙箫,还不许聿尊晚归,并让他每天都回家陪陌笙箫吃晚饭。
她胃口不好,吃完便想吐,一会想吃这个,一会又想吃那个,聿尊被她折腾的够呛,最要命的,还不让碰,说让他禁欲一年。
他哪里能挨得过去?
怀孕四个月后,孕吐反应过去,陌笙箫的肚子也已显形。
容恩经常会带着童童和儿子过来,徐谦这天也特意到御景园来探望。
只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一向风流不羁的徐大少,竟带了个女人。
二人把水果篮和几样补品交到何姨的手里。陌笙箫和聿尊坐在沙发上,奔奔则跟着聿老爷子在旁边玩。
“徐谦,这是?”笙箫望向他旁边的女子。
“是我女人。”
女子抬起眼瞪他。
徐谦手肘轻撞她的胳膊,“快喊人。”
虞谣显得有些不自在,“我该怎么喊?”
“喊哥哥,嫂子。”
虞谣望向笙箫,“你们好,我是虞谣。”
“嘿,我让你叫人没听见?”
“他们是你的哥嫂,又不是我的!”
“还分什么你我,我们本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虞谣毕竟是女孩子,脸面比较薄,“徐谦,你够了!”
徐谦拉着她的手落座,“你都是我的人了,还想抵赖?”
“那晚不算!”
“我靠,上床还有不算的,我背部那几道口子是不是你给抓的?”
陌笙箫正好在喝水,“噗,咳咳,咳咳咳——”
聿尊忙在她背后轻拍,“谦,你悠着点。”
虞谣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陌笙箫才要打圆场,就看到女子腾地站起身,她似乎也觉得这样有些唐突,“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
笙箫点头,“没事。”
“你去哪?”徐谦拉住她的一只手。
“我去辞职,然后找个没有你的地方躲起来!”虞谣说完,甩开徐谦的手大步出去。
徐谦稍怔,即刻又反应极快地跟出去,临走时丢下句话来,“反了她了!”
陌笙箫目光透过落地窗,看到徐谦在花园内追上了虞谣,二人似在争执,最后男人索性把她扛到肩上,“要想撇清关系是吧?行,多做几次,我看你撇的干净吗?”
“放我下来,流氓,禽兽,不,你这兽医,变态,啊——”
陌笙箫小嘴轻张,脑袋别向旁边的聿尊,“你也不管管?”
聿尊失笑,棱角有致的唇瓣轻扬,他伸手捏住她的脸,“你这表情真傻,我怎么管,人家床上的事就该在床上解决,”男人健硕的身子挨过去,手臂圈住陌笙箫的肩。“笙箫,今天检查完出来,我和钟主任讨论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说……”聿尊薄唇凑到笙箫耳边,“四个月,能做事了。”
她想退开,他却擒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动,聿尊温热的唇舌含住陌笙箫圆润的耳垂,她呼吸骤然紧促,“你再忍几个月。”
“不行。”
“怀奔奔的时候你怎么能忍得住?”
“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况且,真憋坏了你负责吗?”
海贝在客厅缠着奔奔玩,被他一把扯住耳朵,奔奔扭过小脑袋望向沙发上的二人,聿尊并未松开手,“笙箫,晚上我给你洗澡。”
奔奔正向陌笙箫走来,笙箫忙从聿尊怀里挣出去,她才弯腰,便感觉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聿尊弯腰捡起,是他的钱包。
他打开,里面那张全家福还夹在里面,其实那时候奔奔还在陌笙箫的肚子内,是那里的餐厅老板娘给拍的。
陌笙箫接过手,指尖抚过那张照片,“还留着做什么?改天换一张上去。”
她说这话时,心里忍不住还是一酸,她怀孕的时候,不让他碰,甚至不让他摸一摸肚子里的宝宝,她用最残忍的方式去伤害他。陌笙箫那时没想过会后悔,聿尊视线随之也盯着那张照片,“放着吧,我觉得挺好的。”
吃过晚饭,聿尊抱着奔奔坐到钢琴前,笙箫和他弹了首曲子。
奔奔要玩,两只小手不住敲打琴键,陌笙箫和聿尊并肩坐在钢琴前,他们什么都不做,看着奔奔在玩。
聿老爷子此时正在沙发上看电视,何姨和王姨都忙完了手里的活,这会也跟着老爷子看新闻,陌笙箫轻哼歌,她不经意抬头,斜上方柔和的灯光包裹住她安详恬静的脸。瞅着这一幕,也许,最令人称羡的幸福莫过于此了。她挽起唇瓣,目光又落到聿尊怀里的奔奔身上,倘若……
倘若,奔奔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的话,那她此生再无遗憾。
聿尊满面认真地教奔奔弹琴,尽管孩子不懂,也不会,但他每个动作都不含糊,聿尊给奔奔的爱,不比笙箫给他的少。
奔奔每次弹琴都会表现出特别的兴奋,他们也发现了这点,只要是利于奔奔病情的,他们都会去尝试。
孩子瞎弹了会,聿尊抱起他欲要起身,奔奔收回手,转过脸,突然在男人那张刀削般的侧脸上吻了下。
孩子的嘴唇很软,吧唧一口,还带着口水。
陌笙箫看到聿尊的神色明显是怔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去,奔奔玩着自个的手指头,小嘴微嘟起。
聿尊望向笙箫,陌笙箫也掩不住吃惊,“奔奔亲了你一口?”
聿尊这才反应,他不是错觉。他激动地抱起孩子,“奔奔,来,再亲爹地一下?”
奔奔玩的起劲,聿尊握住他的两手,“奔奔,亲一下。”
奔奔不得不抬头,大人们真烦,好吧,赏你一口,吧唧。
“来,亲妈妈个。”
奔奔又被抱到笙箫跟前,他嘟起嘴,依样画葫芦再亲了个。
因为奔奔的这个举动,陌笙箫和聿尊几乎激动了整个晚上,一般的孩子做出这些举动的时候,作为爸爸妈妈的尚且觉得欣慰,更别说是奔奔了,他们比寻常的父母更能珍惜奔奔的每个第一次。
陌笙箫直到被聿尊放入按摩浴缸内,她还是兀自沉浸在那份喜悦中,“尊,你说奔奔是不是马上也会跟正常的小孩一样?他的进步,真让我惊喜。”
聿尊随之坐入浴缸内,由于两个人的重力,大半的温水混合着泡沫流淌出去,泄在了光滑的地砖上。
“奔奔会和其他孩子一样的。”
聿尊在她身后开口,但嗓音有些沙哑。
陌笙箫两手扶住旁边的把手,她感觉到男人的大掌在她背部轻揉,笙箫头发挽起,露出整片光洁的颈子,她空出一手抚上小腹,“我能感觉宝宝在动。”
“是吗?我摸摸。”聿尊的手随之探过去。
“四个月的胎动不明显,别人是摸不到的。”
“我还偏就不信。”聿尊拨开她的手,掌心在她光滑的小腹处来回摩挲。
“没有吧?”
“她踢了我一脚。”
陌笙箫含笑,“你少来。”
“真的。”聿尊下巴搁在笙箫颈间,他两手握住她的腰身,“胖出来了。”
笙箫想要拉掉他的手,他顺势圈住陌笙箫胸前,聿尊让她换了个姿势,正面坐到他腿上。
他执起笙箫的一条手臂,帮她像模像样的开始洗澡,涌动的水流荡漾过彼此亲昵相触的肌肤,陌笙箫感觉到水温似乎正在逐渐升高,烫的她全身发软。
聿尊在她锁骨的地方亲吻,他左手拖住她的脑袋,陌笙箫不得不低头,配合他炽烈沉溺的吻。
直到他要有进一步动作时,笙箫忙推拒着他的胸膛,“不行,我身子不便。”
“医生都说没事的。”他已经煎熬4个月了。
说完,他又要去吻。
笙箫感受到他手部动作的急切,这是他们自己的家,要想在这个时候喊停,除非是聿尊愿意。
身体的燥热使得聿尊越加挨不住,陌笙箫垂眸,男人小麦色的胸膛上泛出的不知是汗,还是水渍,他长臂锁住笙箫的腰,把她的身子整个拎起些。
陌笙箫紧闭起眼,男人埋在她颈间的薄唇逸出声满足的长叹,笙箫握起拳头在他肩部轻捶,“也不怕她踢你!”
话才脱口而出,她脸部一阵潮红,想要收回已来不及。
耳边果然传来聿尊不怀好意的笑,他嗓音略显沙哑,偏偏透着种致命的诱惑,“她踢我哪啊?”
陌笙箫自己都想发笑,但她还是不放心,“你当心。”
“我会很轻的。”
女人极易容易敏感,特别是怀孕的时候。陌笙箫咬着男人的肩膀,一动不动趴在那,聿尊感觉到肩膀骤痛,他心里也明白过来,碍着笙箫肚子里的宝宝,又不能有大的动作,浴缸内的水大部分都洒了出去。
陌笙箫双手抱着他背部,指尖难耐地划过。
她全身一松,便不想动。
聿尊用手扳过陌笙箫的小脸,她面容酡红,眼色迷离,这会正慵懒地望向他,聿尊浅笑,“舒服了?”
她懒洋洋地趴到他肩上,两手圈住聿尊的脖颈。
他还在继续。
陌笙箫没多久便恢复过来精神,她闲闷,于是拉着聿尊讲话,“尊,你说我们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随便。”男人心不在焉,专注的事并不是同一件。
“那,我也都喜欢,等满月酒的时候要不别去酒店办吧?”
“嗯……随便。”
陌笙箫捧住男人那张俊脸,“不许说随便,你敷衍我呢?”
陌笙箫只听得巨大的水声袭来,她是没感觉了,“要不在家办吧?”
“陌笙箫!”男人的话里听得出切齿之味,“你倒是爽了,把嘴巴闭起来,别分我的神。”
“哎,你轻点,捏的我疼!”
“乖,别说话。”
“尊,要不我给你唱个歌吧?”
“……”
“要不你叫几声来听听?”聿尊睁开眸子,对着她说道。
“叫不出来,还是唱歌吧。”
“那你还是闭嘴吧。”
陌笙箫向来都觉得,她的歌声还是属于挺动人的那一类,这会,自尊心严重受到打击。
怀孕八个月时,笙箫成了御景园的重点保护对象。
是个女宝宝,B超做出来时,陌笙箫甭提多高兴,她倒希望孩子能皮一点,最好像童童那样,到时候正好能跟奔奔凑一起玩。
她腿肿的厉害,而且肚子很大,走路十分不方便。
陌笙箫坐在沙发上,想站起来,但由于坐得久了,一时半会起不来,她手掌撑住腰后,另一手撑着沙发椅背。
“唉——”不小心又栽回去,所幸沙发很软。
“妈——妈——ma——”旁边的奔奔走到她身旁,小手牵住陌笙箫的手,她怔在原地,“奔奔,你喊我什么?”
“妈——ma——”类似于妈妈的口音很像,奔奔歪着小脑袋,似在同她讲话。
聿尊几步来到沙发前,他抱起奔奔,让他坐自己腿上,“奔奔,再喊一遍。”
“你也听到了?”笙箫视线陡然泛出朦胧,泪水忍不住已淌出眼眶。
聿尊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抖,“奔奔,喊爸爸。”
奔奔闭起嘴巴,不肯再开口。倘若不是聿尊也听到的话,陌笙箫真会以为是幻觉,她忙抬起手擦掉眼泪,“奔奔,你会喊妈妈了?”
奔奔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瞅着她,他抿起嘴唇,玩起手里的玩具。
哪怕只是一声,陌笙箫也心满意足了。
就像学走路一样,奔奔肯跨出第一步,那今后势必会走的很好。
聿尊也为孩子的这一声而高兴,他揽过陌笙箫,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她最爱的人都在这,她这辈子都不想放开。
老爷子在阳台上打太极,奔奔抬起头,望着前额相抵的一对人,陌笙箫眼帘轻阖,满脸惬意,等到肚里的孩子出生后,她可以带着奔奔和女儿到容恩家串门,过不了多久,姐姐也会出狱,一切的一切,真好。
奔奔对着小手指,张了张嘴。
“妈妈——妈妈——”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