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元府作为山南首府极为富庶丰沛,因着王铮的两万叛军已经兵临沔县,而沔县的五千衙前兵马到底能守多久,无论是唐石涉还是黄文义都没把握。
为了李承泽能够尽快出兵在背后扯扯王铮的后腿,仅仅两天,兴元府方面就筹足了如数器械甲具,还另外配给了两百衙内精锐,护送物资与张扬绕道回程。而除了三万贯现钱以外,还有一千石粮草。而剩余的一万八千贯在之后,山南也会折算成粮草给付大散关方面。
而踏上回程路上的张扬却不知道,陈国府内外则早早就动员起来了,事实上,王铮固然为唐石涉的心腹之患,但又何尝不是李承泽大敌?
光是李承泽想一想被叛军掳去逼宫进位是个什么结局,都会觉得不寒而栗,输了要被朝廷砍头,若王铮侥幸赢了,最多也就是醉生梦死里最后被篡位,然后再被砍头。所以李承泽那是万万不会真的将自己的出兵当成胁迫的发码的。
只是隆冬期间,想发兵南下,事实上是极为艰难的,而王铮可以不管不顾,是因为跟着他反的两千铁杆十分清楚,如果不幸被平,他们这些从贼嫡系的,运气好不被坑杀,但怎么也要丢到荒僻之地,和吐蕃对垒乃至成为日后北上平叛的炮灰,所以不得不卖力。
而其余的镇军则是被两千岭上兵押着往前打,至于剩下的被裹挟的平民——房子都被烧了,粮食也抢没了,老婆孩子却还跟在身边,不跟着走,这隆冬时节,是想要全家饿死冻死在荒山野地里吗?
而让李承泽心烦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随着凤翔方面与黄巢彻底反目成仇,两方虽然因为冬季的原因而都含而不发,都在等待开春再开战,但因为双方都在大肆搜掠,凤翔方面因为郑畋坐镇也都还好,但齐朝控制区内的大批流民再次形成,并涌往了蜀中。
严格来讲,其实大散关的流民潮就没停过,只是先前都没在大散关停留而已,然而如今时值寒冬,许多流民就地停留了下来,而这些本身就被抢掠一空的流民没过一月,携带的粮食就为之一空,成为了大散关内的不稳定的因素。
派粮赈灾吧,虽然抢了一通大户得了差不多现粮三四千石,加上原本的积存,总算有了五千石的存留,但这点粮草,省吃俭用,最多也不过够两万人,四五十天的用度。
但不赈灾吧,这几千流民里,起码有青壮两千多,眼下关内有自己的六营兵马镇着,当然不敢造次,但问题是马上自个儿就要发兵南下,最多留守一个营头在关内,还要负责后续粮草的押送,一旦没了镇压,饿慌了的青壮饥民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李承泽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到...
“唔,凤州一叛,还真是牵动全局啊,如今关城内外流民堆积,可有应对之策呀?”李承泽含着饴糖,不清不楚的对刘元吉说道。
刘元吉也习惯了李承泽这番宅男作态,十分清楚这是这位国王病愈习性改变之后,不把他当成外人的真实作派,只是先前李承泽那一套套的帝王心语还是让刘元吉不敢忘却臣子本分。
“殿下所忧虑的,乃是我军起兵南下之后,关内空虚而流民无所就食,担心饥民作乱。以微臣之见,其实我军南下与赈济灾民其实是一件事。”
“嗯?何出此言?”李承泽听了不是很明白,但觉得说到正题上了,他也将饴糖吐在了桶里,端正问道。
刘元吉看在眼里,顿时心中一暖:“还请恕微臣无礼。试问殿下,如今我军几何?若起兵南下,凤州正当其路,岂能不攻?但我军新建,军匠无人,想要攻城无非是附蚁攻城而已,但我军哪怕尽出也不过六营三千人,而凤州又为贼军根本,岂能轻下?试问殿下欲用多少将士换此凤州?五百?一千?两千?!殿下却只有这一副家当而已!”
眨巴了眨巴了眼睛,宅男状态的李承泽迅速转换为了历史专业户,明白了刘元吉的言下之意:“爱卿之意,是以兵代赈,招募流民为攀城兵?”刘元吉这一策,就是另一个位面里,宋朝常用的手段,以兵代赈,而换到了这个乱世之下,这个造成宋代冗兵的政策,自然又有了其他面目。
这是用粮食去换别人一条命啊,换到现代的说法,这是一顿饭让他们做个饱死鬼!
李承泽有些沉默了,他虽然来到残唐乱世已经快两个月了,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居住在宅院之中,当着一个国王宅男,对于这个时代的残酷,还没有真切体会。
他有些无法接受刘元吉的这个提议,甚至他都觉得自己先前颇为倚重,视为心腹谋主的刘元吉的面目都有些模糊了。
刘元吉见李承泽沉默不语,心中了然,不过又是一暖,辅佐一个心地仁厚的主公,怎么也比生性凉薄的来的好啊:“殿下何必犹豫,殿下欲将士附蚁死,而让无功丁壮空食赈济么?”
这一句话,顿时打中了李承泽的心防,是了,攻城是必然的,丁壮们不去攀城,自然就要自己麾下的兵丁去。而都是吃钱粮,凭什么让无亲无故的流民们吃饱喝暖,而让自家兵将增大伤亡呢。
固然,当兵天职是保家卫国,而李承泽去军营的次数也不多,但偶尔巡视的时候,看着他们卖力操练,望着自己的眼光,却带尊崇,或许是因为自己给了他们乱世之中一份保家安身的钱粮,或许是因为敬慕自己是李唐宗室,太宗后裔,无论是什么他又怎么忍心让自己麾下之兵无辜增大伤亡?
更何况这个时代,可是残酷的残唐乱世啊!没有了亲信之军,李承泽他自己又何去何从?回成都,然后随波逐流,被砍死在华州无名山谷里么?
叹息一声,刘元吉知道李承泽有了自己的决断,只听他问道:“先生可将胸中策谋尽数道来。”
“微臣先前探查,流民之中约有青壮三千有余,可尽数募来,名其为辅助兵,增设六营,以做攻城附蚁、修城筑寨之用,若战防两制营头,有空缺须补时,则选辅助兵之精锐补充。辅助兵可每月只给军饷半贯,足够买粮草够其家属吊命之用。而待日后国府有安身之地时,则解散辅助诸营头,令其就地为屯田兵马。”
李承泽听了,点了点头,全盘应下:“先生所言甚是周全,只是我器械不足,可用军官也不够,这顿时新募三千兵,若以国府营制设置,难免乱我经制。可另外设想办法,至于如何筹措人手装备,还请先生与参院诸将协议。”
刘元吉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好不容易将陈国王府的制度理清,这突然新设了六个杂兵营头,未免让战防六营诸将新生不满,不利军心。既然摆明是做炮灰的兵,确实没必要划入制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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