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宅中,退朝之后,李杰与杜让能步入在**花海之中,香气流散,令人心旷神怡。
“殿下何故在朝议之上,迟迟未曾表态?如今山南形势莫测,不能耽搁呀。”杜让能十分不明白,先前得到曹知懿消息之后,就下定决心促成此事的寿王怎么忽然在朝廷合议上一声不发,只是打酱油。
“杜先生以为真放纵各部瓜分一道,乃是正确之事情吗?如今朝廷播迁,再放纵武人至此,恐怕以后更难收拾呀!”寿王李杰倒不是另有盘算,或者故意恍惑田令孜耳目,他毕竟是李唐天家成员,不得不考虑大唐江山。如果不是曹知懿的一封信,他先前在朝议上就不会是打酱油了,而是跳起三丈,拼命反对了。
“如今田令孜,挟皇帝而自重,跋扈嚣张,非人臣之礼。殿下欲振兴大唐,万众瞩目,不说分庭抗礼,至少也要能保全自身,否则安能诸臣景从?如今西川陈敬瑄为其长兄,东川杨师立是其门人,各掌大权。殿下所能凭借着,杨门兵马。而曹知懿从征后,神策军中能为殿下所信者,不过二三千,岂能当大事?唯有外结奥援,才可有所作为呀!而藩镇又不足信,如今曹常侍,陈王殿下,一为天家忠臣,一为我大唐宗室,正可以为奥援!而郭琪、陈一丁者,不足为惧,盘踞数州而已,翻手可定!”杜让能一番涛涛言辞,让李杰舒缓了心下来。
杜让能所言却中李杰的心底,他认为大唐根本在朝廷,只要朝廷振作刷新,未尝没有再现宪宣中兴的可能性。当今之急,确实先要保住发展自己的势力再说,至于其他小节,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唯我所忧虑的是,三千黄头军,个个皆是百战铁甲精锐,若生变故,如何能制?”李杰并非全然一心为一己之私,但心中已经动摇,却还在顾虑大唐朝廷,黄头军素为三川精锐,不能不预作防备。
“高仁厚虽为田令孜门下,但素有军略,他乃为出征主帅,也可开镇,有他在,山南定然无有忧!况且黄头军使李鋌领着八千黄头军本部在渝州,若郭琪所部平叛,抽调其平叛就是。”杜让能的这话,也让李承泽点了点头,而且都不用他费心,田令孜必然会为高仁厚这位门下之人,争取福利地。
朝廷几经争论之后,在寿王力挺下,无论是韦昭度还是王铎都选择了妥协。田令孜虽然对于各部瓜分山南西道的行为有些不爽,但毕竟把异己者通通扫出了朝廷,眼不见为净,也算有利了。
更何况如今朝廷手里没兵,一旦拖延不决,乃至否定求请,酿成变乱,一时之间也弹压不得。他可不能再冒这个险了!皇帝对于播迁成都,已经吃足了苦头,如果再让这位动一下,田令孜虽然自觉还承担的起,但“父子”之间的感情估计会出现不可弥补的差错。
而李寰乃是他的立身之本呀!
所以田令孜也只能继续在此事上打酱油了,不过既然大局已定,他顺手将利州和阆州划给了高仁厚开镇,毕竟高仁厚为此次讨贼主帅,各部从征都开镇了,主帅岂能还没份儿?而这正中李杰下怀,本来韦昭度和王铎还想借此让两人相争,结果嘛,自然是空捞水中月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田令孜这一手也是神来之笔,有他自己的考虑。利州在剑州之北,为山南和两川的交通要地,掌握在手,就能有效遏防震慑郭琪和陈一丁两镇。而相比于寿王掌握的这一点权利,田令孜无疑更为在乎朝廷的权威与安全。
他的一切是来自于皇帝,而皇帝的权威则来自于朝廷的有效运转。
当朝廷诏书传到凤州时,李承泽早已经率军归来也有些时日了。诏书里将兴凤二州设为兴凤镇,李承泽以陈王之尊,亲领节度使,李承泽当然不会讲节度使司的架构落到实处,仍然以自己的国府经制为主,节度使司的官,通通都成为了荣衔,甚至虚掷不用。
而除了李承泽以外,高仁厚为利阆节度使,郭琪为果渠镇节度使,陈一丁为巴蓬节度使,朝廷以洋州为宁义军曹知懿被任命为宁义军宣慰使。
其中要数黄头军都尉郭琪得利最厚,他昔日不过是黄头军使下的一个都尉而已,被田令孜看不惯而踢出来,反倒如今成了开镇一方的节度使,地位比戍卫川边的黄头军使李鋌还高。
简而言之,这次出征讨贼的各部,都人人有份,就连文州的叛贼李良也洗白跟风成功,获得了一个文州防御使的头衔,算是完成了王铮未了的心愿——文州既偏僻,又荒凉,路途遥远,又多蛮族,还要时常防备吐蕃,朝廷眼下也懒得收拾了,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封出去一堆节度使了也不差这一个防御使。
可怜王铮,拼死拼活才做了几个月的非官方节度使,成了踏脚石之后,却捧出来一堆持节官(节度等使臣是要持节的)。
朝廷的任命,其实不过是在既成事实上进行确认而已,陈王国府并没有因此太过波动,反而因为关中从散关传来的风声越来越紧,而让国府文武诸臣都绷着一根经,连日渐鲜艳的春日风色,都没有机会去欣赏。
后宅里,李承泽并没有因为成为节度使有多么欣喜,毕竟自己好歹是一个堂堂亲王,节度使的虚名对他而言并不是有很大吸引力,李承泽乃至陈国王府所看重其实不过是朝廷以这个名义来确认陈国王府的合法性而已。
“关中风声越来越紧,今天从散关守备佥事(凤州守备衙门的派出官)那里传来的报告称,仅自开春到三月七号,就有超过数万流民蜂拥南下,其中不乏世家大族。然而散关不过五百一营守备兵,械甲虽全,但战力堪忧,散关佥事怕引起骚动,不敢闭关不放,只徐徐拖延,但哪怕如此,户曹传来消息说,凤州城下已经聚集了上万流民囤聚不走。”刘元吉留守后方,最开始对流民潮虽然注意,但仍然没把重心放在这上面,却不想人越来越多,不仅让散关方面连连派出急告,就连户曹设下的粥场都天天告急。
后面他虽然有所应对,加上李承泽率领主力回城,有了底气才勉强人为的在散关设下关卡,控制住了流民的速度。但哪怕有了凤州的缴获,纵然能一时供应得起,但闲久生变,岂能不早做预防?
一旦流民生变,肘腋生变,至少就要打乱李承泽的节奏。
听了此言,李承泽也不禁沉思了起来。如今陈王国府因为兴元一役,钱粮收获超过一百万贯,但其中粮草加上原本存余,才不到七万石,数万流民,几个月消耗下来,就要为之空,根本难以应付。
陷入沉思的李承泽忽然一拍脑门,他正想要扩充兵马,正愁不知道从哪里招募呢,如今流民潮上门,不正是瞌睡来枕头,刚刚好吗!
至于粮草怎么办,有钱还怕没地方去买?!虽然如今川中正值春荒,又是兵荒马乱,米粮腾贵,价至三贯钱一石,但怎么样也是养得起的。
随即李承泽再次祭出搂草打兔子的绝技,先让国府在凤州与散关两地将流民按户分编,每户出壮丁一人参军,但没经过训练,不要说两制营了,就连守备营都没资格进去。
所以西府称这些人为签丁,其中上签精壮者进入大营,统一编练,而下签老弱无事时帮助凤州百信开荒种田,打磨甲胄器械,有战事时则成为后勤民夫。此次共计编户一万二千人,得上签精壮四千五百人,其余则为下签不堪用老弱。
然而就在陈王国府为编练签丁而更加劳累辛苦的时候,李承泽左等右等的消息终于传来!
公元881年,广明二年三月十三日,大唐凤翔神策与泾原、朔方联军与齐朝五万精兵,大战于龙尾陂!
是役,唐军示敌以弱,欺敌以暗,待尚让轻敌全军突击时,唐军伏兵尽出,大破齐朝五万精锐!伏尸三十里,齐朝声威大坠,西北各镇纷纷出兵讨贼!
史称,龙尾陂大捷!
而关中百姓们也即将迎来真正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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