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将臣听得刘迦一番话,脸上表情蓦地一变,抬眼直视刘迦,皱眉道:“你真得想进去?”刘迦点点头,笑道:“你不想进去瞧瞧?我看你的样子,多半比我还想进去吧?你对这影子宇宙了解多少?”临将臣闻言微怔,奇道:“这叫影子宇宙?”转眼他已明其理,点头道:“你当年留下的资料不少,其中定有记录,这影子宇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迦将资料中的描述告诉了他,临将臣修为极高,闻言即解,当下笑道:“嘿嘿,说得有趣,人的影子相叠,即不知是谁的影子。换个话来说,眼下这影子宇宙中,也不知道曾有多少界的影子相叠在一起了,有趣有趣。我既然能感受其中有另一个我,想来这影子中,定然也有僵尸界的影子了。”
刘迦见他脸上神情忽现怪异,似乎兴奋之极,但又有犹豫之sè,一时不解,问道:“临将臣,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又笑又愁的,像个傻瓜。”他体内众人闻言一惊,明正天叫道:“大哥说话怎么这般随意,居然直接说临将臣像个傻瓜,如果惹火了那大僵尸怎么办?就算那临将臣真的是傻瓜,大哥……大哥也该说临将臣大智若愚才行啊。”玄穹摇头笑道:“不会,在临将臣眼中,他是地藏,有资格这么和自己说话,就像老朋友说话一般,没啥顾忌。”众人想起刘迦初见小阿菜时,小阿菜对刘迦的态度也是这般,这才放心下来。
果然,临将臣对“傻瓜”二字全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道:“其实你的资料中也没具体描述影子宇宙的具体状况,只是大概说了其形成的原理。刚才我在想,倘若里面真有另一个我,说不定也会有另一个僵尸王,我很想知道两者有什么联系,嘿嘿……说不定搞定这个影子,就能搞定真人呢。”话虽如此说,但他自己也觉得此等念头过于荒唐,当下又摇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这念头毕竟太异想天开了些。我只是觉得‘影子’二字让人浮想联翩,但这一界中的实际情况定比咱们常人观念中的影子要复杂得多。”
刘迦点点头,又道:“以你的修为尚未曾听说过这影子宇宙,想来这空间也是极生僻、极不容易遇见的。”临将臣呵呵乐道:“如果进去就出不来了,老子的赌注就大了。不过倘若真能如我期望的那个样子,那老子可是大赌大赢了。”刘迦知道这临将臣所期望的一定是里面还有一个僵尸王,两者有极大的关联,而且临将臣能对付他。刘迦笑道:“你别想得太好了,说不定真相和你的想像是相反的。我没有你那么大的理想,只是想起可般成曾说过,世间一切诸是梦幻泡影,我希望其中有能让我了悟的东西,这是我想进去的唯一理由。”
临将臣点点头,稍后又皱眉道:“我一直没用法宝收拾你,那是因为我敬你是地藏,不想堕你的身份。但呆会儿我和你一块儿进去了,你可不能逃,倘若你想找机会溜掉,我只有先把你装进紫盒中了。”刘迦见他说话甚是直率,心中微觉感动,当下点头道:“好,临将臣,我答应你,要逃也等咱们出来后我再逃,如何?”临将臣闻言大悦,乐道:“坦坦荡荡,不愧是菩萨出身。行,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言罢,他拉上刘迦一跃而入。两人却不知,就在他们跃入那空间后的片刻,那光影又渐淡渐逝了。
刘迦刚一进入,心中立刻升起一丝熟悉感受,不禁诧异道:“这其中也有另一个我自己!”话音一落,只见众人已鱼贯而出,玛尔斯呵呵笑道:“这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各天界的缩影集成?”他随意一语,却道出了众人心中所想。这群人包括刘迦,修为都无法与临将臣相比,在那空间外都无法感知内中细节,但一入此空间,修为如岐伯等,立刻也感受了其中不寻常处。
岐伯左右顾盼一会儿,对大丑笑道:“科学家,你有没有感受那个翻版的你?”大丑点头笑道:“是是是,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感觉中那就是我,可又不全一样,好像不是僵尸呢,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玛尔斯奇道:“咦,你那个翻版是没修为的?我那个翻版怎么是有修为的?而且是原来的修为,没有被老混蛋打伤前的那种。”临将臣在一旁笑道:“这两个傻瓜,这有啥难理解的,那是时间在做怪,影子重叠的时间不同,其内函区别甚大,呵呵,这正是老子进来的深义所在。”聆听在一旁疑道:“这空间没有冥界的信息,大概不曾与冥界的界痕重叠过。”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都想看看那另一个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玉灵子对影子宇宙的概念理解混乱,当下暗暗咬舌郁闷,李照夕见他神情怪异,走过去问道:“玉灵兄,你在想啥?你我的修为,暂时体感不到那另一个自己也是应有之事,何必愁苦如此?”玉灵子一脸焦虑,皱眉道:“老道连自己的影子在哪儿都不知道,岂不成了那鬼魂?”李照夕一愣,知他智商有限,只是摇头无语。
临将臣对刘迦说道:“你刚才既然答应了我不会随便逃开,咱们也就不用时时缠在一起,我去找我要找的人,你去参悟你的法门,咱们各不牵绊,如何?”刘迦点点头,问道:“你最迟什么时候离开?”他言下之意很明确,临将臣未必能如愿以偿地达到自己的目的,那时必会按原计划带自己离开此空间而进入僵尸一界,这事对两人而言都是生死大事,是以相互间交待得越明确越让人心中有数。
临将臣点点头,笑道:“嗯,真人不说假话,我给你一个东西吧。”他手中拿出一个圆盘,指着其中的指针,说道:“如果那指针走完第十圈的时候,我的事还没办妥,我只有离开此处了。”说完看了看刘迦,略感不放心地笑道:“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我不在你身上下什么咒,那是因为我敬你地藏的身份。最好记住你刚才的承诺。菩萨怕因、凡人怕果,你该知道违背承诺的后果是什么。”说罢,闪身而去。
刘迦见他顷刻已消失在自己体感之外,心中暗暗吃惊。沉吟片刻,他想起当年用过的晶玉盘,当即问道:“你们手中谁还有晶玉盘?”岐伯乐道:“这么些年过去了,谁还有那玩意儿?”却见崔晓雨从旁笑道:“我还有几个。”说着竟在掌中变出数个晶玉盘来,刘迦奇道:“咦,当年大家一人一个的,你怎么就有好多个?”见崔晓雨抿嘴而笑,他恍然大悟,这群人好赌,手中法宝输来赢去,早不知转到何人手里,唯有崔晓雨赢多输少,将此小法宝保留了下来。
刘迦刚接过其中一个晶玉盘,将自己的念头做一个附咒压进其中,对众人说道:“我做了一些改造,这晶玉盘传递信息的距离比从前大多了,至少大家有事找我的时候,用神识触我的附咒,我立刻便会知道。玄哥、小阿菜、安若微,你们几位也把个人印记留在其中好不好,如果有什么意外,大家相互寻找时方便些。”他在既定空间内找其他人并不难,就算玄穹三人与他修为相若,能场内敛极深,他无法用神识探到,但他也可以用占察轮找到三人。他所担心的是三人若需要他帮助时,没有占察轮这样的法宝,急切之中,很难联系得上,因此要玄穹三人也留下印记。安若微本自骄傲,不屑于别人相助,但想起此界之怪异,自己全无认识不说,就连临将臣之修为也无法推知其详,心中便多了一些谨惕。当下也就不再固执,食指闪过惑心真茫,印在晶玉盘中。
从混沌牒体内要来大量玄石,将此晶玉盘连连复制,分散给众人,笑道:“咱们有了这玩意,安全也就多一层保障了。临将臣没这玩意儿,就没有找朋友帮忙群欧的可能,比咱们多一份风险呢。”说着他想起此语太没道理,又摇头苦笑道:“瞧我这话怎么说得?以临将臣那厮的修为,还用得着找朋友去群欧别人?多半是别人想尽办法去群欧他了。”众人只见他嘴上说着这些话,却不知他心中同时又在暗道:“刚才我发现晓雨的原力进阶好快,只怕很快会减弱那封印的力道,那时再加上惑心真茫的威力,她便再无阻碍了。她真是天才。”反正他的心思常常极乱,跑题这种事对他而言,比吃饭拉屎还简单。
玄穹见他神sè略显忧郁,上前问道:“兄弟,你在担心什么?这空间可是你自己决定要进来的,你不是感觉到进来后会有所收获的吗?”刘迦脸上闪过一丝自嘲,笑道:“当年我见可般成时,他曾不止一次告诉我咱们的世界就如梦中的世界一样,都是看似真实,但却是唯心所现的假相。这道理近来我也从破禅锋给我的经书上时常看到,可总感觉处于理论的认同,没法用心体会到其真实含义。”说着他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身体,笑道:“这身体上的每一个部分,每一个器官,眼、耳、鼻、舌,还有我的意识,心中种种念头……我都能清楚得感受到,痛就是痛、痒就是痒,要我做到像经书上说得那样‘无眼、耳、鼻、舌、身、意’的境界,我真得很难做到。对我而言,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要把有当作没有,或是把没有当作有,在某些环节上我能做到,但要从根本上改变,这太难了。”
玄穹等人闻言沉默起来。自从遇到破禅锋以后,众人的修行观念有了很大的改变,虽说也在不同程度上大开眼界、增长了修为,加深了对世界的认知,可也凭空地生出了更多的困惑。只不过这群人都知道破禅锋所拥有的收藏,多是地藏曾经的收录,出于对这位修行前辈的尊敬,众人从未怀疑过其真伪,更多的是相信自己根xìng不够,尚未能领悟甚深境界。但由于没有证悟者的指导点拨,而破禅锋也是个耍嘴皮子的教授,对众人帮助有限。而这些困惑很难通过人的想像和理解去了悟,反倒是受着诸多修行成见的影响和干扰,常常是越想越有难言之处、越想越无法继续下去。此时刘迦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这群人心中大有知音之感。
玉灵子见众人都不说话,当即笑道:“兄弟,修行这种事,靠自己是很难的,最好是有一个明师,踩着前人的经验,这样便容易得多了。想当初老道的无极游魂手……”话音一落,四周尽起破空之声,招招尽向玉灵子shè来。刘迦知道这群人讨厌玉灵子罗嗦聒噪,他自己有时也为此事烦恼,但玉灵子毕竟是自己的恩人兼师兄,他绝不能让别人当着自己的面欺负他,暗中动念,以原力护住玉灵子,将所有力道尽皆挡在其身外。众人见他出手,也只有忍气吞声,由得玉灵子尽情恶心大家。
那玉灵子正讲得开心,哪知道身外之事?依然笑道:“……老道的无极游魂手虽然多有自创,但也是我青城派历代祖师积累了多年的经验……”刘迦正在想找个什么法子打断他的话,忽感其身形外围有轻微紫光倏闪,淡淡然若有若无,倘若不仔细探察,竟完全看不到。他心中大感奇怪,暗道:“玉灵师兄随我到处乱跑多年,进阶甚慢,这和他的悟xìng大有关系,就算他体内的真元力也快累积到应劫期了,可不该有如此jīng纯的紫光出现啊?人的身体要散发出如此jīng纯的紫光,只怕像玄哥那样的修为,也只能在极深定时才能发得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暗中将神识探去,却发现玉灵子体内并无异样,还是那修真者的真元力,一时不解。抬起头来,正见玄穹、小阿菜、安若微也抬眼盯着自己,暗道:“他们三人也发现这怪事了。”他上前打断玉灵子的话,问道:“师兄,你最近在修练什么?”玉灵子见刘迦一脸好奇,想来定是自己修为大进,连这位一界老大的师弟也开始注意自己了,心里更是得意,乐道:“老道啥都没修,这叫不修而修,修而不修……”刘迦嘿嘿苦笑两声,不好当面反驳他的话,只好接着问道:“师兄,你身外那紫光是怎么回事……。”
玉灵子两眼大睁,奇道:“紫光?我身上哪有什么紫光?在哪儿?”刘迦哑然失笑,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问下去,却听破禅锋传音笑道:“这傻道士也算有福,居然把东方药师佛的佛号念顺了。”刘迦闻言大奇,也传音问道:“东方药师佛的佛号?这是怎么回事?破禅锋,你为什么要传音,干嘛不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破禅锋传音笑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有空慢慢聊。我暂时不说出来是有原因的,那傻道士喜欢自以为是,倘若得知他念佛号而得其力,必会大起功高我慢之心,我的话反而会毁了他的修行了,不如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修行吧。其实这傻道士虽没啥脑子,但能深信佛法,倒也算是个有慧根之人,并非只是个笨蛋呢。”刘迦一时没懂破禅锋之意,但从其话中听来,玉灵子正在修练一种奇特法门,心中也为之高兴。他对玉灵子充满感激,只要玉灵子能提高修为就好,至于这位傻师兄修的是何种法门,反而不是他最关心的。况且从破禅锋的话听来,玉灵子颇有大智若愚、甚至是真人不露相的征兆,他心中更是轻松许多。
念及此,他不再多想,拍着玉灵子的肩,笑道:“师兄,那紫光不重要,就当我没问好了。你经验丰富,爱怎么修行都好。”话毕,不待玉灵子继续聒噪,立刻转身对玄穹说道:“玄哥,刚才你不是问我在想什么吗?呵呵,我想得其实很简单,既然无法从理论上跨境提升,不如在实践中寻找契机。当年心缘镜的经历让我有了一次转变,我今天仍然记忆犹新。我虽然不大了解这影子宇宙,但在进来之前,心中却总觉得这其中有另一种层次的真假梦幻之别,或许能让我体验到可般成的话。”
玄穹恍然,点头赞道:“兄弟,凡圣之别往往在于谁能主动面对自己的心,你有此念,不负当年地藏之名。”刘迦哈哈笑道:“玄哥,你为人总是这般宽容,任何时候都在赞扬别人。和你在一起久了,我定会忘形之极。”他转头对众人笑道:“谁要独自去寻找另外一个自己的,只管自便,没兴趣的就陪我一块儿去看看我的那个自己如何?”
玄穹、小阿菜、安若微三人与他一样,对另一个自己多有好奇,当即告辞离开。玛尔斯、齐巴鲁、戈帛等人对这种事兴趣不大,也就自然留下。非所言、袁让因等人境界不够,根本不知道那个自己在何处,也不想耗大量时间去寻找,最后只有岐伯和大丑相伴离开。刘迦默识刚才探识结果,以心驰神往之境打开通道,带着众人直接跨了过去。
说到此处,有哥们儿疑道:“那刘迦智商有问题乎?既然有高人告诉他诸多真相,他何以老是不明白,老是徘徊在个人的知见中哩?倘若偶这种际遇,早成就绝顶修为了哩。”
这么说起来,偶倒想起一个故事,或能解答这个问题。藏密高人聂达沃兹上师曾用“梦境中yīn修法”去挽救其兄弟,当他通过梦境将神识置入中yīn区见到正在轮回道上的兄弟时,曾对其兄弟说:“好兄弟,你现在连身体都没有了,少了很多执着,此时忆念佛号最能得力往生西方极乐,何不趁此机会赶紧念佛自助?”他兄弟叹道:“我不是有身体吗?你看我四肢健全,无一损坏,怎么叫没身体呢?”聂达沃兹上师急道:“那是你的意识留存的关于身体的印象所在,因此你才觉得你现在还是有身体的,其实你的身体早已消亡了,难道你不明白吗?”说着他又道:“你看,我是通过梦境来找到你的,你我此时看到的身体全是幻身,全是假的,不信咱们握握手,一试便知。”两手双手互握,却猛然怔住,那**的触感真真实实、全无虚幻之意。聂达沃兹上师楞了半晌,终于长叹道:“唉,人意识中的积习太深重了,居然在我明白此时处在虚幻梦境的情况下,依然无法摆脱对身体的执着。”
哎,刘迦等人也是一样。道理明白了不少,可千生万世留在六识中的种种观念却根深蒂固地随时支配着你,支配着你用那些观念去看待世界、看待自己。偶们常常注意自己的形象是否好看,却不知这形象在千万次轮回中已变幻过无数的样子。偶们确信自己的身体形象和蚂蚁固执地认为他是蚂蚁的形象是同样的心理。有哥们儿见过左手长成猪蹄的人吗?其原因便是在千生万世中,对其曾经拥有的猪形记忆坚固,那六识支配着他,让他随着社会惯xìng轮回而转chéngrén身时,依然长出了猪蹄。这种在轮回过程中没有忘记前生的个案,虽然极少,但积习顽固如斯,此为明证。当代有一位高僧说过:“无上觉悟者,其佛力无量无边,不可思议;而业力所形成的社会和宇宙惯xìng,同样无量无边,不可思议。”
所谓“不可思议”四个字,正是偶们没法用世间想法和思考逻辑去明白的,唯有亲自印证。呵呵,不如咱们放下诸想,万缘落旁,以一颗清沏透明的心,看看刘迦如何去印证那觉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