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贵妃穿着深紫色的宫装,端坐于前厅主位之上,她的身下,绣着活灵活现的麒麟,她身量芊芊坐于麒麟之上,明明感知到了那股祥瑞之气,她却没有丝毫的安心。
凌睿智如丧家之犬,匍匐在地上喘着粗气,两股救他出困境的人,并不是一家人,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拨人,此时,只剩下了一波,男子蒙着面巾,裹得严实,唯独留了一双阴森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我们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拿什么来换这个活着的机会,爷,性子急切的,你最好痛快的。”
云裳哪里还有高高在上,楚楚动人的样子,灰头土脸,衣服多处刮破,就连衣服遮盖下的皮肤都是伤痕累累,斑斑血迹,让本该鲜亮的锦袍,污秽不堪。
“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呀。”
她双手纠结的扯着凌睿智的衣袖,当务之急,保命要紧,他们经过几天的厮杀,又累又饿,根本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斗,这个时候,凌睿智需要极度的理智来处理这件事,否则,他们都要去见阎王爷。
刚才另一拨人还在跃跃欲试,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被他们打趴下了,这些人颇有意思,却不要那波人的性命,让她们连滚带爬的跑了,仰着刀剑,说笑着,仿若刚才就是一场闹剧。
云裳却注意到那波人的武功决然不再他们之下,故而,他们无疑是砧板上的鱼肉,要任人宰割了,他们聪明点,不要激怒这帮人才好。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各位英雄莫要恼怒,能与鹰王对抗,救我们与命悬一线之际,好歹要告诉我们,各位英雄想要什么,我们才好去办不是吗?”
云裳亦是急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没规矩的越俎代庖的替凌睿智答话。蒙面人呵呵一笑,“没看出来,你倒是个机灵,可惜跟了这样的男人,着实可惜了,要是废了武功,卖到翡翠楼,或许能值些银两。”
云裳当即脸色更加的难看,若不是有灰土遮掩,必然是撒白无血丝,他们这些亡命之徒,干的就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这笔买卖不管是谁出钱买凌睿智的命,都是笔不小的数字,这个蒙面之人,居然能说出,废了她的武功,再让她去烟花柳巷,让千人枕万人骑,可见,心狠到如何的地步。
她浑身筛糠般的向凌睿智挪过去,伸手继续拽着他的衣服,这次的心思,不过是担心凌睿智就此将她抛下,任由蒙面人凌-辱罢了,却再不敢开口惹恼这帮人。
自苍穹俯瞰,一片绿色,蜿蜒小路,树影在月光的照拂下贴壁摸索,偶尔晃动,偶尔颤抖,他们被丢在马上,一路颠簸,到了山顶,凌睿智却清晰的认识到,他们想要用迂回战术,稳住对方,而后从这里逃走,怕是行不通的。
“几位壮士,在下被人构陷,得罪鹰王府,承蒙各位出手相救,还请收在下一拜。”
凌睿智说着便要起身行礼,蒙面人嘿嘿笑着:“我们不是圣人,只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说着一招手,后面过来四五个人,不由分说将他们几个制服在地,蒙面人将几颗药丸依次丢入他们的口中。
一片树叶放在蒙面人的唇边,几声悠扬的口哨声极有规律的从他的口中发出,凌睿智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腹痛如搅,恨不能将地上的顽石统统炸碎都无法缓解心中的怒火。
云裳更是娇-喘悲悯,甚于的几人东倒西歪,不过少时,几个人便是大汗淋漓,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整个人都虚脱了。
蒙面人冷冷的笑着,将一包东西丢给他们,“这里有些吃的,你们若是听话,每月十五到这个地方拿去解药,压制体内的蛊毒,若是不听话,那就等着肠穿肚烂而亡。”
云裳顾不上廉耻,跪爬几步,“求你们放过我们,日后你便是我们的主子,我们听令便是。”
看到凌睿智依旧不动,她有些失控的狠狠摇晃他几下:“师兄,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死在这里嘛。”全本
凌睿智抬起头来,重新审视眼前的人,满目苍夷,他戎马一生,江湖上提到晨曦楼都要挑起大拇哥,他也曾自豪的站在高处,如此俯视那些臣服在他脚下的卑微之人。
何时,他就沦为要给别人摇尾乞怜了丧家之犬了,他忽然仰天大笑,泪水却肆意的从眼角滑落,“凌睿智在此发誓,定然效忠与你。”
夜深人静,战王府灯火通明,凌睿智等人依旧如蒙面人所说,他们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躲过鹰王的人,将凌睿智等人丢入了战王府,转身没入夜色,消失不见,就如刚才那般,如横空出世将他们从鹰王的魔抓之下带走。
荣贵妃紧张让人将他们带进去,梳洗完毕,用了晚膳,狼吞虎咽,桌上一片狼藉,饭菜丝毫未剩,就连米饭,云裳都能吃下去几碗之多,让荣贵妃心中唏嘘,鹰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凌睿智是谋士,多年处心积虑,怎么就能在区区几天之内,被鹰王追击的丢盔卸甲,体无完肤,甚至于付命黄泉。
东方已见鱼肚白,云裳等人被安排去休息,唯独凌睿智没有走,荣贵妃虽说失宠,但是皇家规矩甚严,宫妃不允许出宫过夜,荣贵妃能等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明日必定要回宫的,所剩时间不多了。
“不是说好的,暂不动手嘛,一个晋王都难对付,何况这次老八跟在车队里,他身边的那些人可都是悍将,杀伐果断的刽子手。”荣贵妃那次在宫里远远的望了老八一眼,这个孩子经历了与亲人的生离死别,在战场又遇腥风血雨,到底是长大了。
凌睿智将眸光放在打开的窗棂上,像是要透过那微小的缝隙望向无边的天际般:“若是回到过去,你可曾想过放弃?”
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参杂着心酸和凄苦的味道,手上的刀痕被包扎了,依旧看着狰狞,身上的让衣服遮住了,可疼痛从未减轻过。
荣贵妃像是听到可有意思的笑话,“家国被灭,我们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怎么敢忘记,每到午夜梦回,我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这一生,我唯独对不起的便是澈儿,因为他是我复仇的工具,我甚至不能容忍,他的身上留着仇人的血脉,这些年,我苛待他,不愿他成亲,就是不想看到仇人的子嗣享受好的生活,而我曾经的家人,却要冰冷的躺在地下。”
凌睿智和大多人一样,都以为,荣贵妃是被战王宠惯了,不想再有人分去儿子的关注,才会反对战王娶妻生子,到了这样的地步,能换了荣贵妃这句肺腑之言,凌睿智觉得也算吧。
“难道深埋地下的是你的亲人,澈儿就不是嘛,你曾经暗示我,澈儿是我的儿子,这些年我倾尽所有,恨不能将命都交给你们母子二人。原来皆是一场笑话,在墨国时,我那样质问你,满以为自己很聪明,猜到一切。你才时最厉害的,早就将我算计在内,怕是那些诧异,不敢置信,都是装出来的吧。”
凌睿智嘴角勾过苦涩的笑容,苗疆被甄灭,他为了师父,接过晨曦楼,就是要报仇,“那多年前的那场月圆之夜,我们可有夫妻之实?”
他喝醉了,醒来便看见枕边的荣贵妃,两人皆未穿衣,饮食男女,自然是不用言明的,想来,蓉贵妃是布局很久了。
屋内静悄悄的,蓉贵妃不答,凌睿智却要一问到底:“现在,我为了你的宏图大志,一败涂地,我就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鹰王府撒下天罗地网在找他们,碍于战王在朝中如今的地位,不会轻易闯进来,毕竟皇上并没有下旨要铲除晨曦楼,鹰王府的行径并没有合理化。
若战王府主动示好,将他们交出去,日后鹰王不会为难战王,定然也不一定要支持晋王,无形之中,战王府等同于将晋王的有利支持者去掉了一个,何乐而不为呢。
蓉贵妃起身向前走去,门外守候的嬷嬷,听到脚步声,将门从外打开,拿着披风挑帘进来,蓉贵妃从容的穿衣,并未回身,临到出门,淡淡的抛下一句:“你们安心在这里住着便是。”
凌睿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还好,她没有赶尽杀绝,此时,方觉困意袭来,顾不上许多,转身躺在软榻之上,便沉沉的睡去。
阿福气急败坏的回到京郊的一处隐蔽院落,拉下脸上的黑巾,将手中的大刀扔在地上,怒气冲天的指着身后的人大骂:“不是说万无一失嘛,咱们一定能将凌睿智等人收服,为我们所用,现在呢,嗯,功亏余烬,给我查,今晚突然出现的那波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在京城能有这样的高手,我们却毫无察觉,将来北国那边开战,要求我们里应外合,我们又如何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