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的阳光洒进来,屋内一片暖融。
陆时寒帮沈扶雪把墨发拢到肩头:“脚踝怎么样?”
沈扶雪乖乖地坐在榻上:“还好,扭的不算很严重。”
但还是挺疼的,府医说得些时日才能好全。
陆时寒不放心,还是亲自检查了一下。
他把沈扶雪胭脂色的裙子轻轻往上推,便露出了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
陆时寒轻握住沈扶雪的玉足。
沈扶雪的脚也生的极好,白皙玲珑,脚趾像是娇嫩的花瓣,小小一只,还没有他的手大,陆时寒轻轻松松便握住了。
只不过正因为生的好,脚踝处的伤处显得越发可怖。
原本纤细玲珑的脚踝肿起了高高一块。
陆时寒避过沈扶雪的脚踝,取过罗袜,动作轻柔地给沈扶雪穿上罗袜:“这几日就在榻上好好养着。”
沈扶雪点头:“嗯。”
陆时寒又接着道:“明日我告一日假,在家里陪着你。”
沈扶雪下意识应了一声。
等回应完,才反应过来陆时寒说了什么。
沈扶雪连忙道:“夫君,不必的,我自己在家里待着就好。”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害怕的话,现在陆时寒回来了,她已经不怕了,这就是简单的扭伤而已,哪至于让陆时寒告假。
陆时寒握住沈扶雪细白的脚:“无妨,到时候我把卷宗拿回家里处理就好。”
陆时寒都这样说了,沈扶雪自是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沈扶雪心里还是有些小高兴的,这样一来的话,陆时寒明天一整天都能留在家里陪她了,她当然开心。
陆时寒抬眼,“浓浓,你右耳的耳坠呢?”
陆时寒的心直到刚刚才落回肚子里,也是这时,他才发现沈扶雪右耳空荡荡的,耳坠竟是不见了。
沈扶雪愣了一下,她抬手一摸,右耳处果然什么都没有。
要不是陆时寒说,她还当真不知道耳坠丢了。
沈扶雪回忆了一下,什么都没想起来,“许是在承恩侯府不小心弄掉的。”
当时情况太慌乱了,她说不准就是那时弄丢耳坠的。
陆时寒捏了捏沈扶雪的耳坠:“改日我重新给你买一对。”
沈扶雪眉眼弯弯:“好啊。”
陆时寒问道:“等会儿想吃些什么?”
今天折腾了一上午,沈扶雪原本还没觉得什么,这会儿叫陆时寒一说,忽然觉得有些饿了。
沈扶雪白皙的手臂揽着陆时寒的脖颈:“夫君,我想吃梅子渍的千层酥,可以吗?”
她一向爱吃甜食,这款千层酥在甜食中的甜度都尤为夸张,所以陆时寒很久才能允许沈扶雪吃一块。
这次,沈扶雪是想着她都受伤了,陆时寒总会同意她吃的吧。
果然,陆时寒一对上沈扶雪那双水雾蒙蒙的眼睛,很快就投降了:“好,不过只准吃这一顿。”
沈扶雪唇角翘了起来:“谢谢夫君!”
沈扶雪忍不住想,要是夫君每天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陆时寒注意到了沈扶雪那双漂亮的眼睛眨啊眨的,定是又在琢磨些什么。
不过这样倒也好,看着小娘子现在活泼的模样,就知道小娘子现在没那么害怕了。
两人一起用了午膳,沈扶雪也终于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千层酥。
用过午膳后,两人又歪在榻上说了一会儿话。
没过多久,沈扶雪就睡着了。
陆时寒望着沈扶雪的睡颜,见沈扶雪睡的一直很香甜,便彻底放下了心。
陆时寒也去了外间的书案上处理公务。
沈扶雪这一觉睡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她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将晚了。
沈扶雪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许是午膳时吃了甜点、又喝了太多茶水的缘故,沈扶雪此时有些忍不住了。
沈扶雪撩开垂下的幔帐:“云枝?”
外间的陆时寒听到动静后进了内室,他坐到床榻边儿问沈扶雪:“睡醒了。”
屋里本就热,沈扶雪又睡的香甜,这一觉醒来小脸白里透红。
陆时寒还以为沈扶雪不舒服,他抬手摸了摸沈扶雪的额头,沈扶雪的温度正常,看来是没什么不舒服。
沈扶雪点了下头,然后道:“夫君,云枝她们呢?”
陆时寒帮沈扶雪把碎发掖到耳后:“她们都在外面。”
陆时寒和沈扶雪一贯喜欢清静,这些下人平素都是待在耳房里候着的。
沈扶雪觉得她有些忍不住了:“夫君,那你帮我把云枝她们叫来,好吗?”
陆时寒蹙眉:“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他都在这儿了,小娘子怎么反而不用他,还要叫云枝她们。
这种事情,沈扶雪怎么好说出口,她只好道:“没什么,夫君你就帮我把云枝她们叫来好了。”
陆时寒何等聪明,小娘子这般扭扭捏捏的,再一看小娘子的姿势,他就知道了。
陆时寒道:“我抱你去恭房。”
沈扶雪先是怔了一下,而后马上道:“不用……”
陆时寒却道:“叫云枝她们来,也是要扶着你下榻,不如我抱你过去。”
陆时寒做事干脆利落,直接抱着沈扶雪去了恭房。
陆时寒顺带着解开了沈扶雪的裙带:“好了。”
沈扶雪根本来不及拒绝,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陆时寒已经把她的裙带都扯开了。
胭脂色的轻纱薄裙拂开,露出细白的腿。
沈扶雪的脸瞬间就变成了桃花色,陆时寒怎么能这样!
陆时寒转身出了房间,在门口等着。
沈扶雪太过羞臊,话都磕磕绊绊地说不出来,不过她也实在忍不住了。
片刻后,陆时寒听到动静结束后进了屋。
沈扶雪的脸还是晕红一片,她的声音软软的:“我自己系裙带就好。”
好,既然小娘子都这般说了,陆时寒便由着小娘子。
不过裙带沈扶雪是能自己系,路却是暂时还不能走,只好由着陆时寒把她抱了回去。
沈扶雪一回去便躲到了被子里。
陆时寒发现小娘子细白的脖颈都染上了桃花色,看来这次是真的害羞了。
沈扶雪打定主意,怎么也要不搭理陆时寒一会儿。
可是,就在她刚刚决定好的那刻,丫鬟忽然进屋禀告说是承恩侯府的人来了。
沈扶雪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原本柔顺的墨发瞬间变的有些乱,陆时寒帮沈扶雪把头发捋好:“我去一趟,等会儿就回来。”
沈扶雪点头:“好,那夫君你早些回来。”
说完,沈扶雪就忍不住咬了下唇。
她刚决定不搭理陆时寒的,结果这么快就失败了……
沈扶雪无奈地趴到被子里,算了。
沈扶雪下不了地,床上也没有能打发时间的话本,沈扶雪索性躺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数起羊来。
沈扶雪迷迷糊糊地,不知数了多少只羊,正打算重新数的时候,陆时寒回来了。
沈扶雪很惊讶:“夫君,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时寒怕身上的凉气冰到小娘子,特意换了身衣裳才进来:“没什么事,你不必担心。”
承恩侯府的人过来,自是来为此事给出解释的,毕竟沈扶雪人是在承恩侯府受伤的。
只不过,这事确实很简单,也没有什么阴谋,沈扶雪此次纯属是无妄之灾。
承恩侯府的大夫人为了此次寿宴能办的出彩,特意吩咐匠人提前雕琢冰雕。
不过现在才刚刚入冬,京里的温度根本不够低,按理根本不是该做冰雕的时候,不过上头的人都吩咐下去了,匠人只好继续雕琢冰雕。
恰逢这几天天气都比较暖,太阳也大,那冰雕原本冻的就不实,今天便裂了开来。
沈扶雪听完感叹了一下,也是巧了,当时她恰好就走到了那座冰雕下,她运气当真不好。
折腾了这一番,天也黑了,两人一起用了晚膳。
用过晚膳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便各自洗沐上了榻。
沈扶雪躺下没一会儿就有些困了,临睡前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沈扶雪睡意朦胧地道:“对了,夫君,这次是楚王救了我,等我的脚好了以后,咱们便去楚王府道谢吧。”
陆时寒道:“嗯,这些事你不必操心,我来就好。”
小娘子唯一的任务,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
至于外界的所有其他的事,都让他来就好。
沈扶雪点头:“嗯。”
沈扶雪的声音里满是困意,说过话以后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身侧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从床帐透进来,陆时寒想起了楚王。
这次的事他合该去向楚王道谢,不过他与楚王一向不熟,谢礼送什么,还需要仔细斟酌一下。
陆时寒思索着楚王一事,也逐渐睡着了。
陆时寒久违地做了梦。
而且不是之前那般细碎片段般的梦,反而格外的清晰和完整。
梦境开始的时候,他能清楚的感知到,他与小娘子已经成亲有一段时间了。
那几乎是他过的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小娘子性子软,每天都等着他回家,和他娇声娇气地说话,当真是岁月静好。
只不过,小娘子似是有些心事,她看着平坦的肚子感慨:“怎么还没有娃娃啊?”
旁人成亲不久就都怀孕了,怎么偏她和陆时寒,这么久了都没有孩子?
陆时寒捏了捏沈扶雪细白的脸颊:“不急。”
小娘子自是还像个小孩子呢,哪里着急要什么孩子。
小娘子捂住脸颊,软绵绵地道:“夫君,你又捏我脸颊!”
陆时寒失笑,当真是小孩子心性,他照顾小娘子一个都忙不过来了,更遑论再添一个孩子。
只他和小娘子,就很好。
只可惜好景不长,朝里发生了战乱,北境的瓦剌进攻了大周。
瓦剌位于大周北方,瓦剌之人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是个极好战的民族,也是大周最大的敌人。
自打大周建国以来,就不时与瓦剌发生摩擦。
前十几年,大周与瓦剌更是几乎年年征战不断。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前几年才结束,大周边境的子民也终于得到了安宁。
只可惜,这难得的安宁没过几年便结束了。
建宁帝当即派遣北境戍守的韩通迎战。
韩通距离边境最近,又率着大军,且韩通本人也是名将,由韩通率军最是恰当。
只不过,谁也没料到,韩通竟被瓦剌打的节节败退,后来更是被生擒。
一时间,瓦剌竟接连攻下了两座城池。
大周朝的官员全都哗然,这下,朝中官员全都心生惧意,竟无人敢应战。
朝中官员想起了陆尧臣。
只是陆尧臣年岁已大,根本无力领兵,众人的目光移到了陆时寒身上。
谁人不知,陆时寒在科举之前,就曾在凉州领兵作战,而且打的瓦剌无还击之力。
放眼满朝,如今竟只有陆时寒一人。
建宁帝也下了圣谕,钦封陆时寒为大将军,领兵作战,迎敌瓦剌。
陆时寒回去的时候,正是下午时分。
陆时寒眉头紧皱,此次一走,怕是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一向娇气的小娘子该怎么办,怕是会哭个不停。
可他没想到,小娘子不仅没哭,还帮他整理好了行囊。
沈扶雪道:“夫君,你这次一去怕是要几个月才能回来,一定要多带些行李,毕竟北境那边东西都不好买。”
小娘子就像每一个担心丈夫的妻子,絮絮地说着他此行要注意的事。
陆时寒没有开口打断,他知道,其实小娘子只是在他面前娇气而已,在外人面前,小娘子比谁都坚强。
沈扶雪定定地望着陆时寒。
她知道,夫君不仅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她与陆时寒结发这么久,当然知道陆时寒的抱负,知道陆时寒的牵挂。
早年在凉州时,陆时寒便不顾生死地领兵作战,后来当了文官,亦在替万千百姓做事。
她知道,陆时寒心里牵挂着大周的子民。
此次出征,她当然要支持陆时寒。
沈扶雪还道:“夫君,你别担心我,我就在家里好好地等你回来,对了,夫君,到时候我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你寄信,让你知道我最近在做什么,好不好?”
陆时寒没想到,竟是小娘子反过来安慰他。
陆时寒一把抱住沈扶雪:“好,浓浓。”
沈扶雪靠在陆时寒怀里,她想,夫君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
一定会的。
毕竟他们约好的,以后要一起去看漠北的雪,还有江南的雨,现在一切都还没实现,陆时寒肯定会实现他的承诺的。
她的夫君,一定会平安归来。
…
陆时寒不负众望,在到达北境后,很快就打了第一场胜仗。
后来,陆时寒更是率兵夺回了那两座城池。
当胜利的战报传回去后,大周朝的子民无不欢欣鼓舞,众人皆说有陆家的人在,大周的江山定然无虞。
战场多变,战事复杂。
一忽之间,便过了四个多月。
陆时寒也带兵将瓦剌的人又打退了很远。
这一日,营地里的兵将刚刚商议完策略,便各自四散开来,打算回营帐里休息一下。
与之前的形式相反,现在是瓦剌节节败退。
想来再过些日子,他们就能彻底打退瓦剌了!
众人都离家将近半年了,眼见着就能打退瓦剌回家,自是高兴的很。
陆时寒也回了营帐中坐下。
书案上摆着一摞书信,陆时寒拆开信封,把沈扶雪寄来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夫君,家里的厨娘新研制出了一道甜点,极是可口,我没忍住吃了整整一小盘。
——夫君,我近日给你绣了个荷包,等你回来就佩戴上,可好?自然,我的绣工进步了些许。
——夫君,家里的书画铺子又进了好些探案的话本和游记,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看。
——夫君,漠北寒凉,不比京城,一定要多添衣,莫要冻到身子,待春日花开,且盼君归。
最后一封信是最新寄来的,不过说是最新,也时隔许久了,毕竟漠北与京城距离颇远,一封信过来要耗费不少时间。
陆时寒定定地望着书信,望着熟悉的字迹。
他几乎能想到小娘子坐在书案前写信的模样。
半晌,陆时寒才把信件都收起来。
翌日,陆时寒打算率兵继续作战,可谁知在这时,圣旨忽然到了。
圣旨让陆时寒即刻班师回朝。
在场的兵将尽皆哗然,眼见着就要彻底打退瓦剌了,建宁帝怎么会忽然召陆时寒回京?
不过圣旨毕竟是圣旨,若是陆时寒不遵循圣旨,只会被当做违逆犯上,造反作乱。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皇上亲下的圣旨,纵然在场的兵将再不情愿,却也只能遵循。
宣旨太监道:“陆大人,请吧,圣上召您即刻回京。”
陆时寒沉默了一瞬,而后放下剑柄。
陆时寒回到营账后,第一件事便是让程周安排人回京,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古以来,也发生过这样即将战胜、却召主将回京的事,无非是因为皇上怕主将功高震主,又或是皇上昏庸,朝中奸佞当道。
但陆时寒笃定,建宁帝不会如此,因为建宁帝是他的生父。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建宁帝出事了,朝中生乱了!
程周肃了脸色:“是,属下这就安排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只不过建宁帝出事,也只是他的推测,在外人看来,就是建宁帝的圣旨召他回京,他此刻必须回京,要不然便会被安上造反的帽子。
大军人数繁多,陆时寒只带了几千将士往京城里赶。
几日后,陆时寒终于得到了京里的消息——
前些时日,建宁帝突然染疾驾崩,新帝已经即位。
而随着新帝即位的消息一起到来的是,新帝钦赐的圣旨。
圣旨中言道,陆时寒领兵在外却不及时归返,竟与瓦剌勾结,犯上作乱,起兵谋反。
新帝还让北境附近的兵将,在接到圣旨后,即刻率兵捉拿陆时寒。
程周听闻这圣旨的时候,几乎都被气笑。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们大人才刚要将瓦剌打退,怎么可能与瓦剌勾结,意图谋反。
事到如今,新帝的意图简直是昭然若揭。
新帝无非是想给陆时寒扣上谋反的名头,好除掉陆时寒。
可偏偏,新帝即位的过程极其合理,甚至还有建宁帝的遗旨,在大周的臣民心里,新帝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而与之相反,陆时寒一直领兵在外,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谁又知道陆时寒是不是真的谋反了呢?
这便是人心,最是反复不定。
陆时寒很清楚,之前新帝是冒充建宁帝,下圣旨让他回京。
也因此,他身边只有几千将士。
新帝以为这样,就会轻易捉住他,只可惜,新帝料错了他自己,也低估了陆时寒。
与大周那些冗杂的、只知道领俸禄的兵将相比,陆时寒手下的这几千将士却都是陆家军精锐中的精锐。
虽只有几千精兵,陆时寒竟打的大周的兵将无招架之力。
而北境留下的将士们听闻陆时寒“谋反”的消息后,竟也追随陆时寒而来。
陆时寒一路攻城略地,往京城而去。
直到这时,新帝才终于慌了,他原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就捉住陆时寒,没想到竟然反被陆时寒攻了上来。
陆时寒到达徐州城门前的时候,让手底下的将士们安营扎寨。
陆时寒站在营帐中看徐州的地形图。
程周站在陆时寒身侧:“大人,您先好好歇息一下吧,接下来怕是又有一场恶战。”
陆时寒没应声,程周见状也没再说话。
程周知道他们大人在担心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小兵忽然急匆匆跑进来:“将军,不好了!”
程周喝道:“慌什么,有什么事就说。”
小兵磕磕绊绊的道:“徐州城门口上来了不少人,属下看到了……看到了……夫人。”
夫人……
宛若惊雷闪过,陆时寒猛地抬起头,程周更是急道:“你说什么?”
陆时寒向来冷清的脸上,头一次出现如此慌乱的神情,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在得知新帝想要除掉他以后,陆时寒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留在京里的家人,想要将留在京城的家人都接出来。
只可惜新帝将京城守的如同铁桶一般,他根本无从入手。
陆时寒的手都在颤抖,半晌,他握住刀柄:“走。”
外面下起了雪。
两军对垒之处,是一望无垠的白茫茫的雪。
而徐州的城门上面,则是他魂牵梦萦的小妻子。
两军虽然离的那么远,但只消一眼,他便认出了那熟悉的轮廓。
小娘子穿着一袭白色的狐裘,被挟持在城楼上。
新帝的手里握着一柄剑,凛冽的剑锋直逼小娘子的脖颈,只需轻轻一动,小娘子便会丧命。
新帝穿着明黄的龙袍,冠冕下是他望不清的面容。
新帝隔着白茫茫的雪,望向陆时寒:“早就听闻陆大人与妻子琴瑟和鸣,鹣鲽情深,而今,只要陆大人能受降,朕便放了陆夫人,让陆夫人平安归京。”
新帝说着,话锋一变:“如若不然,陆大人就休怪朕手下无情了。”
新帝剑锋微微一动,小娘子的几缕墨发便落了下来。
陆时寒目眦欲裂。
程周更是攥紧了手中的刀,他是知道自家大人有多喜欢夫人的。
可若是大人认降,那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一地风雪,天地皆静。
沈扶雪隔着风雪望向陆时寒。
从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夫君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夫君的心里还有整个大周。
要是陆时寒认降的话,那陆时寒便会成为谋反的贼子,届时就不是陆时寒一个人的事了,跟随陆时寒的所有士兵都会变成反贼。
而新帝倒行逆施,手段狠厉,刚即位之初便杀了不少大臣,若是真的让新帝坐稳了皇位,日后天下怕也会动荡不安。
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子,却也知道何为大义。
和天下人相比,她替她的夫君选择天下,她不会让她的夫君为难的。
沈扶雪轻轻地笑了一下。
陆时寒的手不住地颤抖。
他望向小娘子,小娘子多么怕冷啊,而今却在风雪天理站了这么久,她是怎么受得住的,她又是怎样在京城熬这么多天的。
陆时寒刚要开口,却忽觉眼前一花,城楼上不知发生了什么,而后,小娘子从城楼上坠落了下来。
小娘子白色的狐裘在风雪间舒展开,像是春日里摇摇欲坠的纸鸢。
“不!”
陆时寒的胸前仿佛破了一个大洞,漫天的风雪从他的胸腔间拂过,他整个人都好似被冰雪封住。
陆时寒驾马飞奔而去。
小娘子流了好多血,鲜血染红了雪地,像是冬日里的点点红梅。
像曾经每一次的拥抱一样,陆时寒极轻的抱起小娘子。
小娘子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又流了好多血。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陆时寒这般模样。
小娘子用尽最后的力气,轻轻抚着陆时寒的脸:“夫君,你别哭呀。”
小娘子的气息越来越微薄,她断断续续地道:“夫君,你别担心,其实我只有一点点疼的。”
就让她再骗他最后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