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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闵家,刚过九点,时间还早。京年本想坐一会儿,结果刚一进门,就接到秘书电话说外地工厂那边出点事。匆忙跟劲和打个招呼就准备回去取行李奔机场去。
孝和送他到大门外:“到了给我信息。”
京年笑嘻嘻地:“还好喂饱了老婆才来电话,不然我多对不起你!”
“你现在总是不正经。”她白他一眼。
“好了,说点正经的,”他收起一副痞子样,揽她进怀,“不要想太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回来娶你!”
那么正经的话都被最后一句破功,叫人忍俊不禁。
“我会好好考虑的。”她说。
“老婆,相信你老公,他一定会很努力的!”京年抱住她,不是占有式,是温暖式,满满的爱。
这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不像那个唯我独尊的二世主。也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那些不过是混迹青春的假面。他不会错的,如果他是一个坏人,劲和不会挂断电话放她跟他走。
“怎么这么良心发现了?”
他拉着她的手,手指上的戒指在门灯的光晕下内敛地闪着光华:“有一种压力叫‘岳父给的’。”
“会不会有一天你就因为这个不要我了?”她问。
“别傻了,如果这个时候岳父不给压力,那做女婿的才危险。”他说。
她笑。
那天他给她戴戒指时的细节,她记得,一直都记得,所以,她懂得。
即便是这枚戒指可能存在太多种神奇的意义,她心里,仍然还是有一个光影里的无名指。
是的,劲和是她的娘家,是她的男人,是她的救世主,他一定不会错!
“我会跟他商量彩礼的事的。”她说,“但是不会偏心你!”
“你高兴就好!”
吻了又吻,看她进去才离开。
回到客厅,小沈还在沙发上睡,盖着小毛毯。
劲和在用电脑看邮件。
“怎么让他在这里睡了?”她提着包边脱外套边走过去。
劲和把电脑搁在一旁,起身过去接过她的外套和包拿着:“他说等你,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我怕他一会儿又醒,就没抱他上去。”
“他等我?你电话里怎么不说!”她有些责怪。
“他说他有事找你,我说你今天有安排,他坚持说万一你突然改主意回来了呢。”他说。
五味杂陈。
贴着沙发跪在地上,温柔地摸摸他的粉嫩嫩的小脸:“对不起。”回头对他说,“我先抱他上去。”
“你先上楼换衣服吧,一会儿我抱他上去。”他说。
一脸“我要不要信你”的表情。
“知道了,去换衣服吧。”他说,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还没开口,沈牧醒了。
“妈咪——”
“吵醒你了么?”
她的声音太温柔,柔到连劲和也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妈咪回来了!”沈牧翻个身坐起来张开手抱住劲和,“妈咪,爸爸说你有事情,我都不敢给你打电话。”
乖觉得让她窝心,抱着他暖暖的小身子:“爸爸告诉妈咪了,所以妈咪忙完就立刻回来了啊!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一边哄着一边给劲和使了个眼色。劲和拿起沙发上的毛毯蹲坐在地毯上跟孝和一起给沈牧裹起来继续抱在她怀里。
“妈咪,我有礼物送给你!”一提起礼物,沈牧来了精气神,挣脱出两只手,扑到沙发上,在小书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绒布盒,“妈咪,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我和爸爸一起选的!我好喜欢,你看看你喜欢吗?”
这盒子跟之前装戒指的一样,只是稍微大一点。她抬头看了看劲和。
劲和耸耸肩。
“妈咪!妈咪!”沈牧不停喊着,要孝和快打开看。
一条项链,吊坠同戒指是同一系列,都是三种颜色,三种金属,K金嵌钻。
她有些愣怔。
“爸爸说这个你一定会喜欢!妈咪,你喜欢吗?你喜欢吗?跟你手上的戒指是一样的!”沈牧不停地不停地说,小心翼翼捏起项链,可是他不会扣项链扣,就举着给劲和,“爸爸,爸爸,爸爸,你快给妈咪戴上!你快给妈咪戴上!”
劲和接过沈牧手里的项链,打开锁扣托在掌心,伸另一只手撩起她的头发,指尖在她的脖颈有意无意滑过。
孝和隐隐轻颤。
小沈醒目地帮着握住孝和头发。
劲和从她后面伸过手给她戴上。
沈牧很兴奋,拍着手:“妈咪好漂亮!爸爸,妈咪好漂亮!”情不自禁地搂住孝和脖子亲了又亲。
孝和还在沉浸在不知所措中。
她看劲和。
劲和笑着看她,她的脸颊满是绯红:“是,妈咪很漂亮!”
“妈咪你害羞了吗?”沈牧无线天真无邪地问出了实情。
“谢谢宝贝!妈咪好喜欢!”孝和亲了沈牧的脸。
沈牧兴奋爆棚一通亲,毫不介意地大大方方地捧着孝和的脸嘟着嘴巴亲了她的唇。
劲和咳了两声:“小沈,该睡觉了。”
孝和这才反应过来,借着沈牧遮住自己发热的脸,奈何跪得太久,加上之前刚被京年折腾好一阵子,起身时突然向后仰去。
劲和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这一晃把小沈吓得惊叫,劲和以为他要掉下来,顺势往怀里一带,连同母子二人一起抱进怀里。
“啊——”孝和短促的一声惊叫。
小沈第一次看见劲和与孝和抱在一起,尽管有他夹在中间,可是,他说不出的兴奋,捂着嘴巴偷偷憋着笑,笑得好神秘。
劲和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这么抱着他们撑着站起来,刚松了松手,孝和因为腿上酸麻,站不稳一个趔趄,又被劲和抱回去。
“还好么?”他问。
在她耳畔。
“有点麻。”她说,低声,手臂还抱着沈牧,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腰侧的羊绒衫。
“靠着我吧,站一下就好了。”他一直抱着他们,手轻轻拍着着她的背。
刚刚的惊慌竟然在他手掌的节奏里安稳了,呼吸也安稳了。
好多好多年前,他也是这样;这些年,他都是这样。哄她安睡,平复焦虑,安慰鼓励……
她总是在他的手掌里得到安心。
“你笑什么?”他逗着沈牧。
沈牧看看劲和,又看看孝和,不说话,一直不出声地笑。
她动动腿,没那么难受了。
“我抱小沈,你拿衣服吧。”劲和缓缓松手,看她站稳才真的放开手,顺势抱过沈牧,“礼物已经送了,你该去睡觉了。”
沈牧一手搂着劲和的脖子,一手拉着孝和不肯松。
孝和没办法,另一只手拿了外套和包,就这么被沈牧拉着上了楼,看到劲和的衣服上还有她刚刚抓的褶皱。
“妈咪,我想听你读故事书!”
“妈咪很累了。”劲和说。
“妈——咪——”就差掉出眼泪了。
“好。”孝和应。
劲和看她一眼。
她笑笑。
灯光昏暗。
沈牧乖乖躺着。
孝和坐在床边
劲和从她手里接过衣服和包,坐在她后面。
从楼下到楼上,“爸爸”“妈咪”“宝贝”,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大概也不过如此。
吵着要听故事的沈牧,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
孝和轻唤他几声没见回应,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晚安!”
“你先去洗漱吧,我在这看他。”劲和说。
“今天打电话是不是有事要说?”她问,转过身面向他坐着。
“老张今天从老家回来投奔张嫂,挖了下山笋,我问你几时回来,你不是爱吃么。”
“所以都被你们吃完了?”
“给你留着你呢,不过可能没那么鲜了。”他说。
“我去洗澡,一会儿吃。”
“去吧。”
她又拿过衣服和包。
这外套和包今晚来来回回在他与她之间。
整理完,并没有着急出去吃笋,坐在房间,她需要先让自己静一静,好像混沌了。
盘起腿,直起背,双手十指交叉反过来向上拉伸,深呼吸。
京年的短信进来:老婆,到机场了,延误。
孝和回复:京年,你为什么要娶我?
京年:因为爱你。
孝和:多爱?
京年:爱到情愿你自由也想要拴住你!
孝和:牧牧叫我“妈咪”,他会一直跟着我一起生活。
京年:是跟我们一起生活。
孝和:我脾气很坏。
京年:没关系,以后我和孩子们一起继续惯着你。
孝和:我不会放弃工作。
京年:我支持你独立自主,尽管我会努力养得起你!
孝和:你为什么变了?
京年:一直不都是这样?
孝和:你现在对我太好。
京年:这样不好吗?
孝和:不好,我怕我会习惯。
过了一会儿,京年才回复:过去的,请你原谅!
他一这样坦诚,她反而不知怎么回复。
京年:说再多都是理由,我不想徒劳解释,我知道我爱你,就够了。
京年:过去的那些,你真的还在生气吗?
京年:很多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我对你做过那么多放肆的事,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不可能失去你。我知道,别人也知道。我心里有你,我知道,别人也知道,只是我自以为是地以为我已经伪装得很好。
京年:俊佑早前的心思我知道,不然,我也不可能那么顺利拿到程氏的股份给你。他对我对你都够义气了。只是他自己的性格就是不屑于把精力过多投入在男女感情上,你之前的态度加上劲哥。知难而退,明哲保身,大家都开心。
京年:现在的季京年就是你一直认识季京年。只怪我成熟得太晚。我原本以为你一直都是我认识的那个闵孝和,那个只会粘人隐忍的小女孩,可是劲哥太厉害,他真的做到了在安逸的生活中不知不觉把你雕塑成一个让男人也不敢小觑的温柔又有个性的女人。你已经不再是需要看着任何男人目光的闵孝和,不再是求着我娶你的闵孝和,你是一个让所有对你心动的男人都害怕失去的女人!
她突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手指在屏幕上比划来比划去更不知道怎么回复。京年:因为你的关系,这些年劲哥明里暗里没少帮我,也没少在你面前帮我美化。俊佑也没少帮我打掩护。那些没必要说出口的事,大家心里都清楚。那时候死要面子不肯低头,很多事我对你确实很过分,如今回忆起来就是傻小子吃醋。现在无所谓面子不面子肯向你低头了,反而又觉得那些解释都是没营养的了。
京年:我知道劲哥疼你宠你护着你,他对你,但凡是个男人都看得出来。除了上床,其他你们做什么都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理解的。就算真的上床了,应该也是被大家认为是件“最自然而然的事”。但是他疼你,他不会那么做。劲哥送你戒指,他的理由是什么,我想不到也不想猜。但对我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很严重的警告!
京年:孝和,我不能再等,我必须娶你回家!在你还爱着我,在劲哥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京年:如果你爱我,请你嫁给我!孝和,季京年真的爱你!
孝和已是满脸的泪。
孝和:谢谢你。
她只回复了三个字,让他心里很没底,但是已经登机,空乘已经在提醒关闭通讯设备。
京年:要起飞了,等我回来娶你!
孝和:平安。
刚才去机场路上给劲和发去信息,将孝和今晚吃饭时候说的话告诉他,问他要不要帮她约个心理医生。
关机前收到劲和的回复:父女连心,这几天让她回来住。
京年恍然。
算算时间,眼看快到闵国坤的一周年祭日了。
劲和的信息让他踏实不少,转念又惊叹于劲和对孝和的了解,再想起孝和今天戴的戒指,回信息:有你这样的岳父真是让人头疼。
劲和回复:想不头疼时告诉我。
京年:疼疼更健康。
孝和洗了把脸,去看了一眼沈牧,下楼去了厨房,下山笋最鲜美,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泡了壶蜂蜜柚子,端着托盘上楼。
书房没人,卧室的门虚掩着。敲了两下直接推门进去——
劲和刚刚洗完澡,只穿了条家居长裤,光着上身坐在床边用毛巾擦头发。回头见是她来:“以为你睡了。”
“我想和你说说话。”她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
“坐。”他丢下毛巾,回手在床上摸衣裳。
“身上水还没擦干呢,不怕着凉!”她拿了干毛巾帮他擦,指尖偶尔碰到他的背,触电一样,想起刚才在楼下他帮她戴项链时手指滑过她的脖颈。他的背很紧实,脊骨很直。她觉得很好看。擦了背,又擦手臂和头发,“以后要擦干。”
“嗯。”
他穿衣服。
“怎么办?劲和,我最近总是有点恍惚。”
“过几天要去给爸爸扫墓了。”
她竟然忘记了!怪不得总觉得最近有事。
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想起爸爸在的时候……
“劲和,我想爸爸!”声音也哽咽了。
“乖了!”他拥住她,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背上轻轻摩挲安抚,“哭吧。”
什么也不说,陪着她,让她哭,眼泪弄湿他的衣裳……
哭到累了,就枕在他腿上发呆。
“我刚换的衣服就这么被你污染了,怎么补偿我?”
“你上次躲在房间吸烟,我还没罚你!”
“你想怎么罚?”他拨弄着她的头发,问。
“还没想好。”她说。
他被她逗笑了:“罚我送你个小礼物!”
“小礼物?”她从他腿上弹起来,开玩笑说,“如果礼物太小,我可不要!”然后又枕下去。
“那怎么办?真的有点小。”他说着,一脸发愁的样子。
“哼!”她假扮着傲娇的小公主,扭过脸,不理会。
劲和往旁边倒下去,伸手拉开另一边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纸袋又坐直。
“真有礼物!”
纸袋里是一个黑色绒布盒,和沈牧送她的一模一样。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仰面看着他。
“打开看看。”他说。
一模一样,吊坠内壁上同样刻着:和。
她下意识地摸摸脖子上挂着的那条,吊坠内壁上果然刻着:HE。
“怕你舍不得戴,所以,小沈送一条给你戴,老沈送一条给你收着。”
小沈,不过是一个顺水推舟的借口。
“为什么?”
“想送。”他言简意赅。
“太贵了!”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他说,很温和,藏着霸道。
“可是——”
“可是你开心就好!”他拉过她的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戒指。
“劲和——”
“其实,我只准备了一枚戒指,准备了很久。当它终于有机会得以见得天日,结果你说太喜欢舍不得戴要我再送一个。幸好我有留着图纸。”他苦笑,“项链,确实是因为小沈要送你礼物。我想起上次你提起貔貅,就想起项链了,比较匆忙,只是变更了一下尺寸做成吊坠。希望你不要嫌弃!”
七八位数的价值被他说得那样轻松。他忽略了太多的细节没有告诉她,比如他参与设计,比如他亲自挑选钻石,比如他坐在旁边看着钻石打磨切面,比如首饰盒的设计……
她,应该想得到。
“以后,不要这么奢侈了。”其实,是心疼他的忙碌和辛苦。
“在你这不存在奢侈。”对她,他向来如此,“喜欢吗?”
“喜欢!”她点头,像个小女生一样盯着盒子里的项链看,又看看手指上的戒指,再看看项链,再看看戒指,“真的很漂亮!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自己也不记得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不是我需要考虑的。”她借用他刚才的话回敬他。
“对,你开心就好!”
“以前没发觉你这么霸道!”有些娇嗔。
“真的没发觉吗?”煞有介事地问。
她被逗笑了,心情似乎也没那么焦虑了。
“劲和,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问得有点傻。
“不知道。”明显地敷衍。
“知道也不说。”似真似假地玩笑。
“对。”似真似假地肯定。
说不清,道不明。
“劲和——”
“嗯。”
“他跟我求婚了。”
“嗯。”
“要答应吗?”
“只要你开心就好。”